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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起水汽,就像是絕望之人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掉。月光帶著絲絲點點的星光如同絲緞垂下,落在沉重堅默的磐石上,像絕望,又像是在無盡的絕望之後,那一點點微末渺茫的希望。
半響,少年垂下眸,轉身便坐在了那蹲青石之上,胳膊搭在支起的膝蓋上,彷彿漫不經心,只是眼神一直注視著血泊中的女子。而隨著他的動作,石井上的石磐發出悶哼的聲音,彷彿老嫗痛極而發出的喑啞呻|吟。
“阿姐,那是娘嗎?”
男孩凍得嘴唇泛青,緊緊貼著女孩,“是娘,來接我們了嗎?”
落旌仰著頭,陰冷的月光努力地從縫隙中鑽進來,灑在女孩的臉上卻看不到半分血色。女孩睜大著黝黑的眼,那雙清澈的瞳仁充斥著水汽,化作水珠從臉頰上滾滾而落。
雜亂無章的槍聲、毫不留情的破碎聲、官兵獵犬的怒喝聲還有村民看戲叫好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卻唯獨再沒有了至親的聲音。
女孩一直維持著仰頭的動作,眼淚從她的眼角滑入鬢角,像是隕落的流星,一顆接著一顆轉眼消失無蹤。半響,落旌緊緊抱住君閒的腦袋,搖頭低聲說道:“不,不是娘。”男孩濃密的睫毛滑過她的掌心,下一秒她冰涼的指尖感受到的,是灼熱的水澤。
血泊中的女子已經漸漸失去了體溫,只是臨死前,她仍然半睜著那雙好看的杏眼。
天光灑在軍裝上,帶著幾分黎明的微涼。一直坐在磐石之上的袁寒雲終於聽到了來自磐石之下來自那口四方井井底中那不可抑止的細碎哭聲。
不知為何,周遭明明是嘈雜而慌亂的,而那強自被壓抑的哭宣告明很小,卻在喧囂若沸水的環境中被少年聽得一清二楚——讓他覺得就像是用狗尾草纏在了尾指上,不算特別疼卻帶著無法忍受的酸澀和癢。
此時一隻獵犬走過來,只見那黑色的獵犬聳著鼻子在已經死去的曾氏身旁聞來聞去,順著味道便朝袁寒雲大聲地吠了兩聲。袁寒雲不動聲色地挑起平眉,嘴角仍舊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眼神漸漸冷下去,等到那獵犬已經過來的時候,少年猛地起身一腳踹在了狗頭之上,用力之大,將那獵犬踹得平飛出去了好幾米遠。
明滅火光越發襯得美人尖狠厲如荊棘,少年整個人卻是鬆鬆散散地一腳踩在了磐石之上,挑釁地朝那被踢蒙了的獵犬微微偏頭一笑。那獵犬被踢得怕了,低聲嗚嗚幾聲便去了別處。
“寒雲少爺,做什麼發這麼大脾氣?”鄭士麒走過來,奇怪地看著他和那隻夾著尾巴離開的獵犬,“怎麼,是那隻狗不長眼惹到您了嗎?”
袁寒雲聳了聳肩,單腳踩著磐石,而手肘不羈地抵著膝蓋:“哦,沒什麼,我不太喜歡一隻狗朝我大呼小叫的樣子,當然,這一點對於人來說,也是一樣的。”少年那雙丹鳳眼深深盯著臉色一白的都統,嗤地一聲笑,“找了這麼久,鄭都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
鄭士麒晦氣地啐了一聲:“把宅子翻了個底朝天卻什麼都沒發現,真是晦氣得很,要不然就乾脆一把火燒了這裡算了!”
清俊散漫的少年微微抬起頭看著這傳聞中的李家半街,眼眸深深,只是臉上仍舊帶著無所謂的笑:“既然這樣的話,那麼便燒了吧。如果讓李氏其他人知道是你暗中搞鬼,估計也不會放過你。記得把事情辦利落些,也省得日後給自己找麻煩。”
於是,在少年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中,十里半街的李家舊宅一夜之間被燒得乾淨,徒留皖水河畔斷壁殘垣。
月上枝頭,星光稀疏。
淝河水畔,烏蓬草船。
擺渡人獨立船頭,無根鳥背井離鄉。
落旌沉默不語地牽著君閒的手,跟在少年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她既不問那少年是誰為何要救他們,也不問他要帶他們去哪裡,只是一雙發紅的杏眼在星光夜色下越發幽深。
袁寒雲揹著手踱著步子,他一直在等兩個小蘿蔔頭開口問自己問題,誰料倆小鬼別說一句感謝話也沒有就連開口也不曾有過。到了渡口,少年一腳踩在那船板上,抱著胳膊轉身,說不出的風流倜儻:“小鬼,你們是啞巴嗎?”
落旌身子不禁一抖,而君閒立刻抱住女孩的腰,一雙圓眼害怕地瞧著少年。
月光下,袁寒雲眸色漸深,他可不想忙活了一晚上什麼都沒撈到。畢竟,冤大頭可不是誰都願意做的。少年那雙單眼皮兒直勾勾地盯著落旌,頭也不回地對擺渡人說道:“老唐,把他們運到南洋找人賣掉,倆小孩兒長得漂亮,還是能賣十幾塊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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