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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故土的思念讓她整顆柔軟的心臟像是被針扎般的疼。
落旌沒想到這個時候,後院之中竟然還亮著燈。她起身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只見到大伯李經方正赤著腳走在鵝卵石鋪好的小路上。他一遍又一遍地揹著手來回走著,一旁的櫻花靜靜地開在樹梢,月色下像極了一幅山水墨畫。
“既然已經來了,那為什麼不說話?”
落旌一驚,左右看了看才反應過來原來李經方已經發現了自己。於是她走過去,月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輕聲喚道:“大伯。”
李經方停下走步,轉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隨手拿過一張雪帕擦拭著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他雖已經年逾半百可一張臉仍然儒雅英俊,也難怪出身日本貴族的江口惠子甘居妾侍來侍奉於他。李經方抬眼瞧了一眼有些侷促的落旌,男子指了指身旁的石凳,輕笑說道:“落旌,既然你也睡不著,那不如就坐下來陪大伯說說話。”
“雖然赤腳走卵石有利於按摩穴道調理脾肺,可是中醫還是更講究時令養生,所以大伯還應早些休息吧,落旌不打攪了。”說完,落旌示意地點點頭,轉身便準備回屋。
李經方看著落旌欲要離去的背影,語氣不急不緩地說道:“你這個丫頭雖嘴上不說,可我知道這幾年裡,你心裡始終是怨我的。”他這個侄女什麼都好,聰明漂亮勤奮刻苦,可卻太沉默了。當然,他心裡清楚眼前這個少女的沉默,是對他無聲的怨言。
聞言,落旌轉過身,一本正經地否認:“沒有。”
李經方挑了一下眉,輕笑:“我好歹也曾任過外交官,若是連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豈不是白活了這麼多年?落旌,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和君閒兩個孩子打心眼裡就怨著李家。沒錯,當初是我做主強行送你上了輪船到日本,可是那是沒辦法。北平已經亂了,如果再不離開就沒機會走了。我這樣做,不過是想保護你們姐弟兩個。”
北平因為學生起義和北伐戰爭徹底亂了。不僅如此,硝煙四起的戰火已快燃到北平城外,所有人都覺得再過不了多久,那個名存實亡的政府就會徹底土崩瓦解。李經方不願意再呆在中國,便在落旌病癒之後便強行帶著少女送上了火車。
見落旌緊攥著手心沉默不語的樣子,他無奈地笑了笑,“君閒當年對我說,他寧死不願意出國,他想去參軍。你是他親姐,應當知道他的脾氣。我給他留了足夠的經費,也拜託了袁家公子照拂,到底是男孩子你也不必太擔心。何況,這幾年他不是一直都來信給你報平安嗎?”
李經方回憶著,感慨說道:“當初袁家公子找上我說有李家的後人流落民間時,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麼不敢置信。可當君閒他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感覺他的眉眼臉龐都像極了當年的二弟,而那個少年一開口說出自己姓名時,我就認定了他是李家的子孫。”
落旌看著樹上的櫻花,緩緩念道:“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海外塵氛猶未息,諸君莫作等閒看。”她回頭看向李經方,語氣平靜,彷彿唸的句子並不是給自己與弟弟招來不幸的詩句,“因為,沒有人會用一首絕命詩來取名嗎;因為,那首詩代表著厄運降臨中國的開始嗎?”
李經方眼含深意地看著落旌:“你們姐弟倆個的名字是我取的,為的就是紀念你們的祖父。沒錯,二弟英年早逝、皖南李家也不再了,可這依舊改變不了你們是李家嫡系子孫的事實。”
不知道為什麼,落旌明知道不可說,卻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改變不了什麼?賣國賊的身份,還是生來就作為簽訂了那麼多喪權辱國條約的人的子孫?”她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可是眼底深處卻泛著岩漿般滾燙的光芒。
李經方皺起眉,語氣嚴肅:“落旌,你怎麼可以這樣談論自己的祖父!”
“為什麼不可以?”落旌撇過頭,鼻尖通紅而嗓音帶著抑制下的顫抖,“你知道就因為這樣的身份姓氏與名字,我跟君閒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當君閒自己砍了手指,當我被被關起來等死,李家嫡系的身份又能給我們帶來什麼呢?”
李經方被落旌的問題逼的一時啞口無言,哪怕他曾是外交官周旋於列強,可是在這樣堅強也瘦弱的少女面前,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將白瓷瓶中的清酒倒在杯子中,緩緩啜著。一直到見了杯底,他才幽幽說道:“落旌,別人怎麼看李家怎麼罵我們我不能說任何怨言,可李家的子孫——”他目光如電直直看向落旌,“也唯獨我們李家自己的子孫,不可以。”
落旌低下頭懊惱地咬著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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