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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脫下來緊緊地罩在她的身上,少年的頭髮因為出汗而結冰,然而冰又因為他身體的溫度化成了水,滴落在落旌的臉上。慕軒摸著少女的臉頰,這才發現她燒得那樣厲害,少年將她凌亂的頭髮別到耳後,一遍又一遍地說道:“阿落別怕,我來了,我趕回來了!”他摘下口罩露出臉龐,低沉的聲音帶著哽咽,而眼角發紅得厲害。
門外刮進來的猛烈寒風讓落旌打顫得更加厲害,她猛地驚覺不是一場夢,於是慌亂地拉緊了衣服深怕血液粘上少年的面板,又焦急地將他的口罩戴了回去:“咳,沒用的,這是瘟疫。”少女紅著眼睛,搖頭哀求道,“慕軒,咳咳,快離開這裡!這是,咳咳,是會傳染的!”
段慕軒仍緊攬著她,扇形般的眼睛攜卷著濃墨般的風暴。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放在她凌亂打結的長髮上:“但是那些人……他們把你關起來便置之不理,他們根本就是想讓你等死!阿落,我帶你去找醫生,一個不行就換一個!咱們總能找到辦法的!”說完,少年不容置疑地打橫抱起落旌往外走去,“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的。”
被抱出了房間,落旌才看到那些被打暈在房門前計程車兵。北平夜裡的寒風猛烈地刮過來,雪花融在臉頰上,一陣冰涼。
她燒了許久的腦袋終於清醒了幾分,她靠在少年的肩膀上輕聲說道:“慕軒,沒用的。我……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你別再管我了,我不想……你有事情。”落旌嘴角抿著一絲笑,可聲音裡帶著哭腔和強自壓下的失望。她再沒有理由堅持下去,也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這個人世,她幾乎是數著一分一秒熬過那麼多天,而如今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去忍受著那份難言的疼痛。
聞言,段慕軒的腳步一滯,抱著落旌的手越發大力地收攏。正值深冬,北平夜裡的風雪如同烈酒刀子,刮在人的臉上彷彿不需費力便能刻出傷痕。少年狼狽地抿著嘴角,已經生出凍瘡的手指倔強地抱著落旌,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
落旌被他抱得有些疼,少女吃力地抬起頭,藉著月光與雪光,她清楚地看見少年的下頜線一下子咬得很緊很緊。段慕軒的頭髮眉梢已經結了一層薄冰碴,而他那雙好看的扇形眼裡明明滅滅浮動著的,是毫不修飾的水光。
段慕軒似悲似諷地勾起唇角,他今年便滿十八——明明是最該意氣風發的年紀,可他卻彷彿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家族沒落、講武堂除名,然而最無妄的卻是因他的遲來,他喜歡了一整個少年歲月的女孩被病痛折磨了那麼久……久到親口對他說出這樣絕望的話語。
他抱著落旌站在大雪地裡,滿天風雪迎面而來,是從未有過的心疼,也是不曾感受過的絕望。
感覺到落旌發燙的額頭抵在自己脖頸間,慕軒驀地一笑,眼淚狠狠砸下時,他卻深吸了一口寒氣,笑了起來:“你剩多少時間我陪你多長時間,一秒或者一生,我段慕軒都奉陪到底。”少年低頭像是安慰,可語氣卻無比鄭重,“所以阿落,那些人不管你,你總還有我的。”
落旌將臉頰埋在他肩窩處,委屈像是迎面的風雪,而眼淚便滑落下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落旌想起每逢過年,段慕軒騎著他那輛腳踏車載著她去買的糖葫蘆,為了防止落旌把所有的糖葫蘆留給君閒,慕軒會親自盯著她吃下去。
那個時候,山楂很酸,而外面裹著的琥珀很甜。就像現在,落旌感覺到心跳一點點地遲鈍下去,而心臟彷彿因山楂的酸變得很軟很軟,卻帶著糖琥珀的甜香。
而如今,在眼前這一片黑暗中,落旌抬手捂住眼睛,掌心下是通紅的鼻尖,順著空隙一行淚快速地滑落下來打溼了繡著素白木槿花的衣襟。落旌嗓音裡難掩著崩潰,抽噎著:“慕軒,我想你。”她不敢輕易去翻動這一段記憶,因為怕自己會忍不住在其他人面前哭出聲來。
在剛來日本的時候,落旌自我催眠般地將這段記憶塵封,可當她一個人被遺留在陰森黑暗的實驗室中,那個少年的音容笑貌便會從記憶的縫隙中一點一點逸出來,她甚至能想起融化在少年眉梢鬢角的細雪——
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夠證明……證明自己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不是被白紙黑字下了定義早該死去的野鬼孤魂。
段慕軒帶著落旌去找醫生,不知是她命不該絕抑或是少年天性裡不肯服輸的狠勁,竟真的被他找到了剛回國的遠東熱帶病學會副主席,亦是當年北平中央醫院的院長。
“她現在的情況已經屬於最嚴重的敗血型鼠疫,而且病人對藥物排斥性很大,又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除了血清我想再給她注射一種我剛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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