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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的爭執,像極了多年前段府的下院中,牆上的少年和站在梯子的少女第一次因為身份等級的爭執,各執一詞誰也不願意退讓。
段慕軒站起身來,他頭疼得快要炸掉,而這一次,他揚著手裡的紙對落旌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如果你是來勸我叛黨的,那便不必在多費口舌了!我是軍人,我可以為國而死也可以為你而死,可如果讓我為了自己背叛誓言放棄尊嚴……阿落你聽清楚,我寧可死在沙場上!”
什麼時候,他們之間走到了這個地步?淚水快速地流過臉頰,落旌捏著手裡的信,在慕軒多門離開之前,輕聲問道:“慕軒,你還記得那年你坐在牆頭,手裡拿著木槿花對我說的話嗎?”落旌從來沒想過,花開到花落,竟然這樣長,也這樣短。
“我從來沒有變過,變了的人只是你罷了。”
“阿落,我快看不清楚你了。”
段慕軒撂下這句話,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背影決絕,整間房子裡只剩下了兵靴踏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音。直到他走後,他那猶如暴風雨般的話語,才在房間緩緩淡去最後的迴音
眼前的景物模糊又清晰,再從清晰重新變為模糊。信紙上,君閒寫得清楚,如果段慕軒不改變心意,只能走當年李家的路和國民黨一同成為國家和民族的罪人。落旌無力地靠著床最後無力滑坐在地上,深深地捂著臉——
落旌想,她永遠無法忍受那些曾經潑給李家的汙水潑到慕軒的身上。
她更捨不得,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將會受到這樣的汙衊。如果是那樣,那麼她寧肯他死在戰場上,大不了她陪著他,一抔黃土葬了此身白骨。
1949年4月20日,國民黨政府拒絕在《國內和平協定(最後修正案)》上簽字。人民解放軍第二、三野戰軍先後發起渡江。在炮兵、工兵的支援配合下,強渡長江,迅速突破國民黨軍的江防,徹底摧毀了國民黨軍的長江防線。
段慕軒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一個人。
他更沒想到一直暗中在給國民黨提供槍械彈藥戰略物資,的人會是他——袁寒雲。
上海的梅雨一下就是半個月,淅淅瀝瀝。
段慕軒走進一家咖啡店裡,身上墨綠色的軍裝披了一層薄薄水霧,而他看向一直坐在角落中的男人,眼底的顏色不禁深了又深。
“似乎看到我,你很驚訝。”袁寒雲淡淡地一笑,帶著幾絲得意。
段慕軒調整了表情,拉開椅子筆直地坐下來:“我沒想到你會找我,更沒想到你會把自己的身家底子洗得這麼幹淨,這麼快又換了一個身份。不好好找一個地方藏起來,這麼明目張膽不怕惹麻煩嗎?”
如果真的算起輩分,他應該喚袁寒雲一聲舅舅。
只不過,大家都是刀口舔血過來的人,誰也不講究這個。
袁寒雲交叉著雙手,坦然說道:“我只是一個生意人。”
“共|產黨很快就要打來了,到時候他們可不管你是不是生意人。”
“你的那些底子,只有國民黨能幫你洗。”
段慕軒靜靜地望著窗外,而上海灘上人們打著傘走在雨中似乎半點也沒有被戰爭影響,又或者他們明白不需要去擔心當共|產黨打來百姓會受到什麼損失。
袁寒雲嘴角噙著一抹笑:“放心,我還沒那麼容易翻船。況且,就算真的要扳,在這上海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孔家,那可是實打實的資本家,吃人不吐骨頭。”
隨著慕軒的視角,袁寒雲也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工人階級和資本階級,那才是真正的天敵。我聽說你一直在為了撫卹金的事情跟上面的人耗著,嗤,你個傻小子,國民黨中怎麼還會有這樣的好人願意自掏腰包墊付撫卹金?”頓了頓,他抬眼輕飄飄地看了段慕軒一眼,“也就除了你。打仗你行,可論黑吃黑,你小子差遠了。”
段慕軒平靜地說道:“一直在打仗,政府拿不出錢來,我也沒有辦法。”
袁寒雲手中的瓷勺碰著杯沿發出清脆的聲音,他那雙單眼皮裡噙著玩世不羈的笑意,好笑道:“政府拿不出錢,可並不代表軍政要員沒錢。國民黨的腐敗可是到了骨子裡,你當物價哄抬得這樣厲害沒有他們的功勞?蔣家離不得孔家,光一個孔家發的橫財夠填了抗戰所有的撫卹金了。我前陣子才讀了《資本論》,覺得挺有道理,而清醒過來看到那些政商勾結的搭檔,恍然大悟,那不就是吸血嗎?國家餓得皮包骨頭,而那些附骨之疽仍然貪婪不知收斂。”
段慕軒看著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突然感覺到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