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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陽王石鑑雍容大度送別李農,待其遠去,忍不住放下端了半日的架子,輕笑迴轉。連聲吆喝道:“來人,上酒。今日本王要一醉方休…”
由不得石鑑不高興。他的兄長,鄴城之尊,當今皇上石遵已如無水之魚,被石閔逼得手足無措,懨懨待斃了。而石閔則是他的人。
對於‘滅石者閔’這類流言,石鑑不僅不信,而且一早看出是張氏搞出的把戲。往年,張氏傳播過‘滅石者、蘭陵侯’這個流言,當時石虎沒在意,石家人也沒在意;偏偏今日的石遵在意了。
皇兄啊,你自願落如窠中,為張氏張目,毀社稷干邑,呵呵,兄弟只好抱歉了。
石鑑就著壺嘴,心滿意足地猛灌一氣,藉著酒意浮想聯翩。
鄴城實權人物有三。一是石閔、一是張舉、一是李農。石閔與自己親近,李農剛才話裡話外的意思意欲立自己為主,張舉麼,一個無膽文人,除了能做些見不得光之事,還能做什麼?鋼刀一架到脖子上,馬上軟了。哈哈!如此……
石鑑得意地大笑。
這時,一個不合適宜的侍從進來打斷了他的遐思。侍從稟道:“殿下,樂平王被押解回都,陛下在太后宮中為樂平王接風壓驚,請殿下前去相陪。”
“樂平王!樂平王回都算個屁事!”石鑑惱怒地大吼一聲,探手拔出架上鋼刀,一刀削去侍從首級。
紫紅紫紅的鮮血噴濺而出,激情隨之得以舒緩;在侍從身上抹淨鋼刀上的血漬,石鑑緩步而出,自去宮中赴宴。
……。
龍城。遼西苦寒之地。
王宮慕容俊的小書房裡,炕火燒得正旺,暖和的讓身穿皮襖的大人們身上冒汗。
佔據書齋半壁的大炕上,燕王慕容俊優雅從容地坐在炕桌上手,另有五人左三右二分坐兩旁。
左手第一人年青、俊雅;乃是慕容俊的叔父、輔弼將軍慕容評。此時,他正侃侃說道:“…二十萬精兵整備經月,靡耗無數,若不南下擄掠補充,國庫將因此而衰…”
慕容俊頜首,轉向右手第一人,在座諸人,屬此人年齡最大,已過四旬,瘦弱的身軀挺得筆直,一雙眸子精黃澄澈。乃是燕國輔義將軍陽鶩。
感受的慕容俊詢問的目光,陽鶩欠身道:“數月以來,燕國蓄勢以待,如弓在弦,南下勢在必行。不過,如何南下卻需要計較…”
“囉嗦!”一聲斷喝打斷陽鶩,左手最末的年輕將軍挺直身子,張開豁牙嘴,大聲叱喝:“數月之前,某向二哥進呈南下方略,奇師、正師、偏師三路呼應,虛實結合,鼓盪而下;方略已得二哥、三哥首肯。汝為何多事,欲計較什麼…”
“放肆!”慕容俊一拍炕桌,沖年輕將領厲聲喝道:“三輔面前,豈有你這般說話的…”三輔指得是輔國將軍慕容恪、輔義將軍陽鶩、輔弼將軍慕容評。這三人在燕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可與其他燕國將領同日而語。
年輕將領名叫慕容霸。時年二十三歲,卻有十年的戎馬生涯。十三歲開始上陣殺敵,大小數百戰,毫無敗績。很得前燕王慕容皝歡心,數次欲立其為世子。只因眾部屬極力勸諫,並拿出立長不立賢的古訓,慕容皝才告作罷。
慕容霸自詡英雄,夏初就制定了一套南下方略進呈慕容俊,並得到兄弟們的一致首肯;如今大事在即,怎能讓陽鶩指指點點,從中分潤。聽到慕容俊喝斥,他瞪了陽鶩一眼,不服氣地轉對慕容俊道:“二哥!”
慕容俊滿臉陰霾,冷冷地盯著慕容霸。暖房裡的空氣頓時粘稠起來。
“輔義將軍的意思是…”燥熱之中,一個清清朗朗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一起,沉悶的氣氛頓然柔和許多。
陽鶩堆起微笑,望著慕容霸上首道:“以鶩之見,我軍意欲南下,當爭取大晉、西涼為呼應。如此,既不讓他人做了漁翁,也可分擔些壓力。畢竟,大趙國力之強,不是我燕國可以比擬的…”
“善哉斯言。”慕容霸上首傳出一句清贊。讚許之人是個二十八九歲的青年,一個青年讚許一箇中年人,看起來有些奇怪,可青年讚譽出口,沒有人感到怪異,座中人俱俱露出微笑,似乎理所當然。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說話之人乃是燕國輔國將軍慕容恪。
慕容恪衣著簡樸,羊皮袍子剪裁的儒士文服在一眾華麗衣裳之中很不起眼,就座時他故意向後縮了半尺,以至於上首被慕容評所擋,下首被慕容霸所遮,整個人不顯山不露水,躲在偏僻的角落。可無論位置再不起眼,一旦開口說話,他整個人立即成了一箇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