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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與郗超、何三娃抬步邁進囚室,看守士卒搬來一張胡椅,在囚室中心放下。石青安安穩穩地坐了,隨即一言不發地盯著江屠打量。
至始至終江屠沒有抬起頭顱,彷彿不知道囚室裡多了三人般。
過了好一陣,石青按捺不住,低喝道:“江屠!汝休要打逃走的主意。實話說罷,汝一旦邁出這間營房,便是人死燈滅的下場。”
“石帥放心。江屠早就等著刀刃加身,卻沒打算逃走。”江屠沒有抬頭,平靜地回答,語氣誠懇的不由人不信。
“哦?”
石青驚咦一聲,目光一閃,說道:“原來汝還有良心,知道父母妻兒落在石某手中,擔心他們受到牽連。”
江屠未置可否,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石青眉頭一蹙,厲聲喝道:“好猖狂!汝以為這是哪裡?以為做出這副不怕死模樣,石某就沒了辦法!實話告訴你知,石某正欲殺雞駭猴,殺得這個雞麼…哼!盡在石某一念之間。可能是汝,亦可能是汝之父母妻兒,汝還敢無禮麼!”
江屠身子動了一下,緩緩抬起頭,淡然地望著石青。牆壁上斜插的火把倒映入眼,桔黃的火焰在漆黑的瞳孔裡搖曳,可是瞳孔掩蓋下的黑暗太過幽深,以至於兩朵火焰是如此地蒼白無力。
石青從那雙幽深的瞳孔之下似乎看到了滿滿的絕望和悲哀。
“殺吧。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沒什麼好說的。”
江屠上下嘴唇蠕動著,一個個淡漠的字眼從中輕輕溜出來:“當時若有機會,江某會先殺了自己的父、母、妻、兒,然後自盡謝罪,可惜未能如願……”
石青雙眉陡然立起,眉間擰到一處。“汝果真下得了手?張舉何德何能,讓汝如此事之?”
“太尉大人是好是壞,德才如何,與江某毫無干係。江某隻知道,數十年來,世人大多如草一般低賤,顛簸流離,活的不如豬狗。江某家人際遇原本也該如此。幸運的是,蔣某父親被關中江氏收留,得以娶妻生子,江某得遇太尉大人賞識,脫去奴籍,父母妻兒跟著得享安樂……”
江屠平靜地敘說著,帶著些許的滿足。“…屈指算算,在他人遭罪受苦之際,蔣某一家蒙江氏、張氏所賜,享受了三十七年的安樂。這年頭能夠如此真的不容易,江某再不知足,必定會遭受天譴。江氏、張氏給了江某一家幾十年安樂,江某豈能因利刃割頸時的瞬間痛疼而辜恩負主。石帥。勿須多說,動手吧。”
石青一滯,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不怕死的人他見得多了,但沒見過如江屠這般絕然到不惜以全家身殉的。除死無大事只是世人無奈之語,有誰真能做到沒有牽掛地慨然赴死?石青原本不相信世間有這樣的人,此時卻不得不承認,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真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不怕死並不意味著無懈可擊,再不怕死的人也有牽掛,也有軟肋;一旦拿準要害,便足以迫其就範;可到江屠這種不怕家人皆亡的程度,石青還真的沒辦法。
“好一條忠狗。石某也許應該予以成全,汝好生等著吧。”石青感嘆著起身離座,意興索然地出了囚室。
郗超有些不甘,在身後氣哼哼地建議道:“石帥。這等頑固不化之徒何必成全,不如循蒲雄、姚襄之例,將其囚起來苦役驅使,挫磨幾年,看他是否還這般強項!”
“景興啊,你不知道,世間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融入在人們血液骨髓裡的東西,這東西叫做同族情結。”
石青嘆息著,淳淳說道:“世人一旦有了族籍認同,同族情節便會甦醒,不知不覺間會對自己的族人生出親近的感覺,彷彿自己人一般。即便有族人與你作對為敵,你也會像對待家中不肖子弟那樣,怒其不爭,恨其悖逆,卻還要想盡辦法予以挽回。”
“世間會有這麼古怪的東西?”郗超驚異不已,稍傾,不相信地搖搖頭:“郗超感覺不到,也沒聽人說過,石帥這是從哪聽來的玄言?”
石青笑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從另一個角度解釋道:“有一種人,在世人眼中或許很傻,或許很毒,或許很痴,無論是傻是毒還是痴,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地方,那就是很純粹。譬如魏武曹操,因疑而殺呂伯奢,因困醃製人肉充作軍糧,他一生之中,不知殺了多少人,所作所為,不可不謂之毒辣;然而在其一掃六合,廓清海內的壯志豪情之下,毒辣似乎不再很重要,更沒人因此認為這是喪心病狂。譬如江屠,他受張舉指派,不知暗殺謀害了多少張氏仇敵,於死者極其親人而言,江屠可謂罪大惡極;於江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