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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禮將嗓子裡即將滾出的話嚥了下去。
平王何人?早八百年被鐵騎一鍋端的人,只因未尋得屍骨而被朝中幾個老頭子記掛了大半輩子。
皇帝讓他去平一個早已死了的人的亂?
允禮心裡如明鏡。山間河地應是沒有亂子需要平定的,只是皇帝需要他領著八十一部鐵騎去到山間河地。
這又是為什麼呢?
若是忌憚他手握重兵,大可將他一人秘密處死,何必搭上八旗內最精銳的鐵騎?
既然皇帝讓他帶上八十一部鐵騎,應該不曾想要他的命吧——畢竟死他允禮一人不足惜,大清精銳鐵騎可是皇帝的心頭好。
這樣想著,允禮的心稍稍安了下來。帝皇心思想來難猜,只要他本本分分,應該不至於觸了逆鱗。
“臣允禮,領旨。”他跪伏下來,一絲不苟地行了個大禮。
***
皇帝的旨令下得突然,允禮啟程得也匆忙。他本欲和梅道一聲行程,奈何尋不著她的蹤跡。
罷了,他速速處理完事情,回來再找她吧。
“王爺,阿穆魯將軍回營了!”
允禮調轉馬頭,便見個手握雙戟的大漢策馬往這裡行來。
“你來幹什麼?老婆都要生了,快回去。”允禮揮了揮手,“把我給你的假休完了再來見我。”
阿穆魯特爾朗聲笑道:“王爺哪次出征少得了我?婆娘要生崽子,又不是我要生崽子,我還等王爺給我兒賜名呢!”
允禮搖頭失笑:“行吧,只要你不嫌棄我胸無點墨。”
阿穆魯特爾大笑:“若王爺肚裡沒墨水,那普天之下的墨水該往哪裡去?王爺,給個名吧,來個文雅的,希望我兒莫要同我一般粗人一個。”
允禮略一沉吟,道:“叫雅博如何?”
阿穆魯特爾大喜:“就這個名字了!一聽就是個有墨水的,等平了寇匪回朝,我要告訴我家阿音,孩兒的名字是王爺給取的!”
允禮忍不住也笑了。
彼時,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七霜河裡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在地底無望掙扎的數百年間,他曾無數次回憶起那一日的情狀。
如果他沒有大意,如果他再謹慎一些,也許他麾下的數千位將士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但世間沒有如果。
清帝定下的平匪之日正巧趕上了罕見的霜雪大作之災。八十一部鐵騎被蓄意困在了山間河地早已佈置好的陷阱中,四面八方的通路皆已被堵死,糧草遲遲不來,隨軍的物資亦被動了手腳,皆是不得取暖的殘次品。
他的鐵騎,他親自訓練出來的、與他並肩馳騁沙場數年的鐵騎,就這麼被困死在了山間河地。
那裡半點土匪的影子也未見,荒涼之地一毛不拔,連野獸也不願駐足。
他的兄弟們,沒能上陣殺敵馬革裹屍,卻是在這個冰天雪地裡活活餓死、凍死的。
對於行伍打仗之人而言,這無疑是奇恥大辱。
他不願去回想那漫天大雪下,同袍們紅了眼眶殺馬而食的情形。那些驍勇的戰馬,陪同他們上陣殺敵數年,與他們的骨肉至親已無甚區別。
殺馬,無異於剜他們的心頭肉。
最後死的一匹馬是他的擎風。
馬亦通人性,溫和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末了,它低頭蹭了蹭他的鬢角。
彷彿在說,來吧。
他到底沒能親自下手。
阿穆魯特爾拍了拍他的肩:“我來吧。”
刀起刀落,擎風一聲也不吭。
允禮心臟狠狠一抽,以手覆眼,掌心濡溼。
***
數不清他們被困了多少時日。
允禮已陷入了半昏迷。神志朦朧間,他竟彷彿看到了梅。
紅衣美人踏雪而來,海藻般的長髮在她身後飄舞,恍若一隻海妖。
她來到他身前,蹲下身,伸手撫了撫他冰涼的臉。
“梅……”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下一瞬,他感到有人將他抬了起來。
他聽到梅冷冷的聲音:“把他抬進地宮,放在地宮祭臺上。”
顛簸間,他不知自己被抬去了哪裡,彷彿走過了漫長的地底甬道,來到了一方冰涼的白玉石臺上。
突然,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他看到了清帝。
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正對著他站立,微笑地看他手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