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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達握鞭的手顫抖不止,上前一把拎起囚犯的衣領:“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張儀深深地吸了口氣,帶著血霧湧進鼻中的空氣聞起來像鐵鏽一樣。
然後,他笑了一聲:“您到底……到底還在怕什麼?”
門達一記狠拳悍然打去,直擊張儀面門:“你說什麼昏話!”
張儀不受控制地後仰,被鐵索緊縛著,才可算沒倒下去。他眼前的昏花好像比方才持續得又長久了一些,艱難地緩過來後,他竭力睜眼,看向門達背後一丈外端坐飲茶的人。
薛飛沒看他,面色卻冷如寒冰。
張儀的眸光無力垂到地上,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又一分分挪回門達臉上:“大人您說得對,我們堂堂錦衣衛,憑什麼向閹黨低頭?您……”他猛烈地咳嗽了一聲,猩紅的血點從嗓中沁出,濺了一地,“這一計,已然成了。那沈不棲江湖人脈頗多,您透給他的事情,很快便會傳遍江湖,您又何必……咳咳,何必還這樣忌憚東廠?”
“你敢誣陷我!”門達又兩拳猛打上去,目眥欲裂,“誰給你的膽子!誰支使你的!你說——”
這怒吼,宛若發了瘋的獅子。
刑房外候命的獄卒、宦官、錦衣衛都躲得遠遠的,只有厚重的血氣在木柵內外纏繞氤氳,像一隻鬼魅的手,挑動著人們每一根恐懼的神經。
“你如實招來!!!”門達驀然拔刀,繡春刀裹挾怒火刺進張儀肩頭。血花短促地漸起,又落在早已看不出顏色的囚服上,鋒利的銀刃轉瞬從後肩探出。
“門指揮使。”薛飛在此時悠哉地開了口。門達切齒停手,聽得他又道,“你該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督公!”門達恨恨地轉過頭,猩紅未退的雙目看向薛飛,“我沒做那些事,你若不信……”
“我倒想信。”薛飛語調清揚,饒有興味地看了一看張儀,“我早就說過,我獨自來審他,你偏要同來,眼下真是尷尬。”
門達無暇品他的譏諷,焦急又道:“我何苦和您東廠鬥!”
薛飛恍若未聞:“還是讓我自己問問吧,指揮使大人去歇一歇。”
他的口氣不容置喙,門達牙關緊咬,靜了半晌,猛地抽了刺在張儀肩頭的刀,拂袖離去。
張儀痛得面色驟白,再度失血掀起的虛弱卻令他連喊也喊不出一聲。頭眼昏花間,他依稀看見薛飛放下了茶盞,一步步走向自己。
“張大人。”薛飛看似和善地拍住他的肩頭,張儀被繡春刀刺穿的傷口被他手指一按,冷汗登時如雨落下。
“臘月了。”薛飛微微笑著,“不想回家過年麼?”
張儀不屑地嗤笑,一字未發。
“你這麼攀咬門達,我真不知該信誰。”薛飛悠然地咂嘴,“我若用我東廠的手段問個清楚,你說你……”
“呵。”張儀生硬的笑音截了他的話,“你東廠的手段,是我錦衣衛玩剩下的!”
“是麼?”薛飛好笑地看著他,好似在判斷他這一口一個“我錦衣衛”的意思。
然後,他的手指又往張儀的傷處多按了兩分:“那我……在這兒為你新創個花樣,如何?”
劇痛令張儀心跳愈來愈快,他大張著口,卻死死將慘叫音效卡在了喉嚨裡,硬生生扛過了這陣劇痛。
薛飛嗤聲而笑:“你要麼說服我信,要麼說服我不信,不然我就把你的骨頭一根根從這傷口裡拆出來。”他陰惻惻地又笑了兩聲,“聽聞凌遲之刑有撐三四天才死的。嘖,拆骨你打算撐個幾天?”
夜色下,押送江寧織造所制過冬布匹的馬車一輛輛進京,車輪碾著白日裡已被踩得稀爛的雪色,整齊地駛向皇宮。
途經一處衚衕時,最後的那一列無聲地改了道,拐進了巷子裡。
復行三五丈,蟄伏在屋簷上的幾道身影倏然躍下,圍了馬車。
幾名負責押運的錦衣衛默然後退,車伕也立即下了車,任由幾人將車拉走。
這輛馬車在街頭巷尾繞了一個頗大的圈,走了許多無人踏足的地方。終於在確定無人跟隨後,重新駛向了大路。
晨曦破曉時,一聲嘶鳴撞進了便宜坊。
第69章 雲湧(一)
在罪證送達幾日後; 奚月一行人也入了京。他們個個都易了容,雖然拿著刀劍顯是江湖人的打扮,但守城的官兵也沒起疑。
幾人找了家酒樓住下; 小歇了一會兒後便下樓吃飯。一路舟車勞頓,當下奚月出手便很闊綽; 把店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