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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宗微微思量一瞬,下筆如飛。
楊毓怔住了。
阮宗落下最後一筆,將毛筆“啪”的一聲,扔在了地上,一甩袖,轉身離去。
楊毓抬手拿起那一片箋,字跡狂放闊達,倒是合他的個性,細細念下來:清風肅肅,脩夜漫漫。嘯歌傷懷,獨寐寤言。臨觴拊膺,對食忘餐。世無萱草,令我哀嘆。鳴鳥求友,穀風刺愆。重華登庸,帝命凱元。鮑子傾蓋,仲父佐桓。回濱嗟虞,敢不希顏!志存明規,匪慕彈冠。我心伊何?其芳若蘭。
楊毓輕聲一笑,原來,他的歸隱,並非狂放宏達,而是躲避。
心存報國之志,卻對當今朝堂失望,的確可悲。
楊毓忽然想起阮宗的“青白眼”,他任性的將不想看見的人歸到白眼,就如劉倫那雙假醉眼,是否也是一種逃避?
他們是真醉還是假醉?
是否醉了,卻更加清醒?
楊毓深深的嘆了一聲,自己對這些人的瞭解越深,越有種難以言明的感覺,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終於在這一刻,隨這首詠懷詩散去。
酒令人醉,醉酒之人,無論說什麼,都可以被人原諒。
藥令人醒,服藥之人,無論說什麼,都會被人記住。
他們醉著,卻醒著。
她獨醒著,卻醉著。
楊毓握緊手中的箋,回到了客房,點著一把火,將竹箋燒了個乾淨。
淮水河面,涼風習習。
王靖之慵懶的斜臥在軟榻上,骨節均勻的手指,把玩著一把麈塵,那雙手握著玉柄竟似與白玉渾然一體一般,他的唇角松著,沒有一絲情緒。
畫舫順流而下,在波瀾無驚的水面徐徐前行。玉卿一身曳地緋霞色雜琚裙,內襯這月色裹胸,同色素帶將腰肢顯得如分花約柳,月色絲線自腰身蜿蜒至裙襬勾勒著一幅瀟湘月夜,如雪的肌膚被這一身豔麗無比的衣裙顯得更加瑩白。
只見她輕輕夠動琴絃,眉目流轉,風流溫婉。
王靖之凝視著玉卿,卻又似乎看著另一個人。
樊明無奈的搖搖頭道:“阿毓一走,郎君日(日)魂不守舍,哪裡還有芝蘭玉樹王靖之的模樣?”他蹙著眉道:“你已不是王靖之。”
王靖之的腰背,挺拔似松,分明還是清冷絕塵的氣度,然而,他點頭笑道:“我,已不是王靖之。”
樊明笑著道:“放她走的是你,黯然神傷的還是你,何必。”
王靖之手指微微一頓,撫上右手的指環,目光深邃,看向平靜無波的淮水水面,慢條斯理的道:“離開我,她能安然無恙,如此也好。”
樊明笑道:“你便不怕她恨你?”
王靖之抿唇而笑,緩緩地搖搖頭道:“小姑子不會。”
樊明分明自王靖之眼中看到了悔意,只笑著搖頭道:“郎君心神已亂。”
玉卿一看王靖之的神情,便知曉他並無情致聽琴,當下,停了奏琴,邁著分花約柳的小步走到他身側。
素手執壺,將酒杯斟滿。
王靖之笑著,又飲了一杯。
玉卿抬眼看著王靖之,抿唇而笑道:“大司空今日命玉卿著紅,玉卿穿的,可是沒有琴仙亭公主美?”
:“恩。”
玉卿眉梢一挑,朱唇微微勾起道:“大司空情致不在此,何不歸去?”
她這個神情,與楊毓如出一轍,這口氣,同楊毓說話一模一樣。
王靖之眉心微蹙,沉吟片刻,慢條斯理的道:“善。”
這種用另一個人,代替楊毓的做法讓他突然覺得厭惡。
他揚唇而笑,眸光恢復往日的清亮:“不如歸去!”
樊明詫異一瞬,笑著道:“王靖之歸來矣。”
邛城郊外十里處,胡人軍帳。
文昌帝羽弗慕、三秦王苻洪,二人對坐榻前。
羽弗慕努力讓自己的眸光顯得溫柔,卻還是隱藏不掉,眸底的陰森。
苻洪身長八尺,虎背熊腰,方臉闊鼻,年逾不惑,雖不是戰時,仍身著烏黑髮亮的戰甲,他大掌一拍榻幾,笑道:“時至漢人立秋,北地即將入冬,若此時不乘機劫掠,族人如何過冬?”
羽弗慕微挑眉梢,雙眸射寒光,抿著薄唇道:“三秦王之意,只劫掠,不佔城?”(。)
☆、第二百一十八章 在劫難逃
苻洪粗眉一頓,朗聲笑道:“你我族人幾何?若不先吞併其他部族擴大,就算佔領整個長江以北,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