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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於是原封不動的,將它放回了原位。
儼儼冬月,皇帝的午膳擺在暖融融的百福殿中。
除了皇帝之外,餘人自然皆是站著侍立的。遠遠望過去,翰林學士、大太監、宮婢呈扇形以環列,郭嘉是唯一的文臣,還是昨日那件三品文臣的官服,面色冷如青玉,於人群中格外的挺撥,就在皇帝身側站著。
皇帝雖已古稀之年,昨夜還批了半夜的摺子,早起聽政罷便來陪夏晚用早膳,算得上精力充沛了。
夜晚燈光黯淡,照著老皇帝也不甚精神,看起來格外的蒼老,一夜之間猶如枯木逢春,白天看起來,他與李燕貞頗有幾分形肖,略細,但不顯老的單鳳眼,因眼皮薄了而折勾上去,兩目看起來炯炯有神,鼻似鷹鉤,唇抿一線,看上去頂多也就五十上下。
他年青時策馬打天下,在位二十餘年不曾輟了騎射,到七十高齡,身子不彎,背不躬,除了眼花一點,就沒別的毛病。
也就難怪郭嘉那等賊猾的人,伴在君前也是顫顫兢兢,大氣也不敢喘了。
見夏晚前來,皇帝親自相迎,替她拉開椅子。
那椅子是郭嘉擺的,帝在主位,夏晚在東側位,倆人離著至少三尺遠。但等皇帝拉開椅子,再扶著夏晚坐下,那椅子與皇帝的龍椅就並肩兒了。
馬平與郭嘉,一左一右站在皇帝身後,側首看郭嘉雖面無表情,鬢角的太陽穴卻不停的抽著,拂塵輕搔了搔他的衣袖,給個眼色,意思是叫郭嘉稍安勿燥。他伴駕至少二十年,知道皇帝性子裡的不羈,也知道他的翻臉不認人。
老皇帝此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沒有任何人能琢磨得透。
他畢竟出身草莽,是丈著周皇后的父親,前朝大司馬才起的家。少年時就是一無賴,之所以能娶到大司馬家的千金,全憑其潘驢鄧小閒的那一套做的足,於女人面前極會奉承。
所以,在身後諸人幾欲爆出的眼球之中,皇帝親自捧了茶盞過來,問道:“姐兒昨夜睡的可安否?”
說著,他轉身掃郭嘉一眼,鷹眸沉沉,掃向郭嘉的時候,非但沒有笑,還帶著無比的寒意。那一眼叫郭嘉覺得,皇帝當是知道他昨夜闖過公主香閨的。
夏晚接過茶盞,坦然道:“夜思父親尚在風沙偏遠之地,雖居於錦榻之上,並不能寐。”
郭嘉在後面勾了勾唇,心說她這是在扯謊了,至少他走的時候,她都睡到沒爺爺的廟裡,只差打呼嚕了。
但她也很明白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張口第一句話便是對父親的思念,天下無老人不喜孝,這話證明她是個孝子,這張口第一句,就討了皇帝的歡喜。
皇帝笑了笑,見佈菜的大太監布了一筷子叉燒鹿脯過來,旋即便親自將它送到了夏晚面前,道:“吃了它。”
鹿肉之性純陽,是補腎之物,再佐以鹿茸酒,是老皇帝這些年膳桌上常備的酒菜。但這玩意兒是給男人們壯陽用的,婦人吃它何用?
郭嘉看在眼裡,氣的幾乎要背過氣去。
皇帝自己端起酒盞,呷了一口鹿茸酒,見夏晚不肯動筷子,又道:“可是不合胃口?”
夏晚望著遠極之處的一盤紅燒黃魚,道:“我阿耶在金城時,每每膳有黃魚,皆要起身憑空拜過,才敢食用。孫女一直不知因,直到某日問及,阿耶才說,皇爺爺最喜食的便是黃魚,每每看到黃魚,他都要想起皇爺爺來,是以,才要凌空遙拜,以致思念。”
“所以,他是當朕已經死了,才拜的?”皇帝聲音格外的詭異,但眉眼尚溫,轉過頭來,盯上夏晚。
人的心態很怪異。同樣一個少女在皇帝面前撒嬌,若是他喜歡的,就會覺得那少女天真可愛,若是他厭惡的,只會說這少女像個白痴,蠢的可以。
夏晚這馬屁拍的沒問題,但皇帝打心眼兒裡厭惡李燕貞,那心態扭不過來,李燕貞無論做了什麼,在他看來都是別有用心。
恰就在這時,郭嘉身後有個翰林學士也不知為甚,忽而就打了個噴嚏。
“馬驥!”皇帝忽而道:“朕的言行是否讓你覺得很可笑?”
那翰林學士立刻,撲通就跪到了地上。
“昨日罷朝之後,你在午門外說朕任用奸佞,叫奸佞所惑,早晚要死在郭六畜的手中。今日一早,四更,就在太極殿外,你說皇帝老而昏昧,連祖訓都不顧,竟然在太極殿留宿女子,亡國之兆也。”
皇帝說著,忽而轉身,冷聲道:“朕就是祖宗,朕的話就是祖訓,亡國與否不說,朕先要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