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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鄉鎮土財主家的少爺仰起脖子,從領釦到掖下,一路解了那件三品官袍,下面不過夾棉中單,兩日不曾換洗過,帶著股子淡淡的汗意,袍子一甩,就側躺到了床沿上。
夏晚在床邊默默站了片刻,趕又趕不走他,欲問一句他和文貞之間究竟是怎麼個關係,又不好問。他比文貞大著七八歲,要說文貞一個小丫頭哄他騙他,顯然不像,但他平日裡一本正經,又不像是會去誘哄小姑娘的人。
終究不敢喊人,或者把郭嘉給趕出去,夏晚身上不過一件白底繡著綠萼梅的寢衣,斜斜的,就躺到了郭嘉身側。
隔著她薄紗似的寢衣,他整個人凍的跟條冰稜子似的。
郭嘉隨即摟了過來,一身的風雪寒氣,胳膊環摟上夏晚的脖子,冰冷滲人的鼻息噴灑到她散發著淡淡瓜香氣的頸窩裡,呼吸一沉,似乎是睡著了。
方才文貞屈膝在郭嘉面前,扭著雙手哭成那個樣子。那時候郭嘉是背對著夏晚的,略俯著腰,拉著文貞的手,其姿勢,像極了當年他每每要去皋蘭書院讀書時,在黃河畔與郭蓮告別的樣子。
小時候的郭嘉會揹著郭蓮在水鄉鎮上到處走,甚至有時候還會把郭蓮架在脖子上,馱著她摘高高樹上的杏子。
郭蓮偶爾鬧起小脾氣來,捶他,他打,他也不說話,垂著眉頭,膚白淨貌的少年郎,就那樣埋頭溫溫的看著。但間或抬起頭來,偶爾掃到她或者別的女子,眼裡便會浮起一層子的冷漠。
文貞之所以喜歡郭嘉,想嫁給他,大約也是因為看到他身上像大哥哥一樣的那一面吧。他有過妹妹,所以哥哥做的極好,天生於不動生色間就能討小姑娘歡喜的。
夏晚終究沒好意思張嘴問一句,他和文貞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聽著郭嘉那寒嗖嗖的呼吸勻了,遂微微往外挪了一挪,逃開了他的懷抱。
“李燕貞如今回來,算不得最好的時機。”郭嘉忽而低聲說道。
事關自己的父親,夏晚立刻就豎起了耳朵。
“皇上是決不可能更改儲君人選的。”郭嘉又道:“那怕太子殺了你,他大概會傷心幾天,哭一下,殺幾個太子身邊的人,但不會懲處太子,倒不是因為他有多疼愛太子,而是因為李昱霖,皇上心裡的儲君只有李昱霖。所以,李燕貞回來,形勢只會比如今更亂。”
夏晚身子明顯一凜:“那怎麼辦,皇上已經答應把他給召回來了。”
郭嘉頗有幾分得意洋洋:“你就在宮裡當個千嬌萬愛的公主,外頭的事情,讓為夫替你操心就好。”
夏晚還當郭嘉真有什麼話說了,原來是顯擺自己能幹,在皇帝面前得得寵罷了。
也真是夠邪門的,郭萬擔殺了先太子李承業是不爭的事實,皇帝那麼小心眼兒,睚眥必報的人,居然一丁點兒都沒有追問郭嘉的罪責,待他仍是一如往日的信任,夏晚心說,真是邪了門了。
她再往外挪了挪,掙開郭嘉冷冰冰的懷抱,連呼息都未變過,頭埋的更低了。
郭嘉死皮賴臉,再往前湊了湊,鼻尖幾乎要觸到她裸露在外的背,凍了整整一天,骨髓都是冷的,撥出來的也是寒氣:“晚晚,告訴我,你如今到底愛誰?不會是旺兒吧?就郭仨兒那形樣,你也能喜歡得上?”
他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句,倒是嚇了夏晚一跳:“放屁,那是小叔,我怎麼可能……”
郭嘉悶悶道:“你還知道他是你小叔……”
……
從早晨興沖沖跑到沈太傅門上給甜瓜求師門,再到此刻,將近一整日的功夫,郭嘉連口水都不曾喝過。
皇帝開宴的時候,馬平替他安排了飯,讓他到青睞殿去吃,但郭嘉正準備要走,便見孔心竹叫內侍給趕了出來,於是,為防皇帝暴怒之中,東宮的人要在甜瓜和昱瑾兩個身上打主意,他又把孔心竹和兩個孩子送回了晉王府。
提著新出爐的,孫喜荷烙的熱蓬蓬的酥油合子入宮,郭嘉都未來得及吃一口,概因皇帝哄夏晚吃鹿鞭的時候,他就在閣樓上看著呢。
李極的怪癖性子,就喜歡給小孩子灌酒,哄著女子們吃些不該吃的,然後看她們欲吐吐不得,欲吞吞不得的可憐樣兒,幸災樂禍。
他猜夏晚必定宴席上沒有再用過一口飯,誰知她愣生生把他關在窗外,整整凍了他兩個時辰。
正如文貞所說,她是真的一丁點都不愛他了,否則的話,能狠心叫他在外面凍上兩個時辰。
這狠心的女人,小時候那麼喜歡他,說不愛就不愛了。郭嘉心裡的委屈,大約就跟當年郭蓮被抱回來,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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