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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呼吸一滯看野夫的身影從門裡消失,長長嘆了口氣翻身上床,床榻上的氣息既熟悉又陌生,將自己放平了躺著,還在想著野夫最後負氣出去的樣子,卻是敵不過倦意沉沉睡去。
她連洗漱都沒洗漱,身體也還是回暖的慢,遂她緊緊裹著被子連床前站了人也不知道。
野夫看穆清閉著雙眼睡的出汗,冷住的眼神慢慢柔軟下來,穆清在床上酣睡的時候她身上所有的刺都收起來了,兩隻黑亮的眼睛緊閉,長長的睫毛毛茸茸的覆蓋著眼窩,無害又乖巧。
卻是突然酣睡的人一個囈語,野夫脊背一僵手背一緊,原地站半晌才痛苦的矮頓身體靠著床榻坐下,拄著自己膝蓋,野夫垂頭在黑裡沉默,身形幾近要於黑裡融為一體,難道誰先遇見誰就贏了麼?他從來不相信先來後到的說法,他能被丟在雪地裡長大再回去,就能將人再贏回來,野夫轉著自己小指上的大首領戒指一夜無眠。
二日穆清醒來之後野夫指來了一個伺候她的小姑娘,小姑娘一頭長髮結成了滿頭的辮子,笑起來有兩個小虎牙,紅撲撲的臉蛋上一雙眼睛黑珠子一樣。穆清因了野夫滿心的鬱結,看見這樣個小姑娘立時散開不少,她自己向來不會盤發,沒人伺候的時候就同個男子一樣隨便盤一盤挽一挽多用簪子彆著,在宮裡有專門伺候的人,這時候那小姑娘也不會漢人的盤發,便就給穆清在腦後編了個長辮子,又幫她換了一襲天藍色的羊毛布袍,無多餘裝飾黑辮子藍布袍,穆清就徹徹底底成個藩族的姑娘了。只是她長了一雙杏核大眼,性子又沉靜,那麼一身打扮看起來又溫婉又端莊,直惹得王宮裡旁的人在殿外偷眼瞧她。
一夜休息過後自然要再去父親那裡,母親病重,父親又不願意著王宮的人伺候,她須得伺候母親才行。昨日夜裡父親已經說過,母親怕是凶多吉少,已經到了藥石無救的地步,再不用四處張羅求醫,也不用麻煩別人,他盡心伺候著送走母親便是。
穆清聽得眼淚收不住,起床將自己收拾利索就去父親住的地方,一進殿父親已經起床,依舊在殿裡熬藥,穆清著身邊的小姑娘去端點熱水來,然後她自己給母親將頭臉手腳擦洗了一通,然後坐在床邊看著昏睡的母親愣神。
她記憶中的母親和氣端莊卻也是相府尊貴的夫人,父親敬重母親,家裡使喚的小廝丫鬟們也各個良善,即便有什麼錯了母親也總是好言說幾句就算了,從未有打罵過奴才或兄弟幾個的事情,遂奴才們總也真心待著母親,她總是定時看書寫字,定時吃滋補品,衣服也有固定的打樣處,胭脂水粉也有固定的取送處,一生彷彿是個從容悠遊的相府夫人,未料成眼下這個模樣。
穆清在四歲之後就沒有和母親說過幾句話,四歲之後見母親還是領皇后進宮時候,那時候母親對著劉家的孩子一疊的心肝肺叫,只對自己生疏,穆清傷心再不提母親,如今那麼垂眼看躺著的人,往日裡的一點埋怨便消失的一乾二淨,只慶幸自己還有個母親,只盼望著母親還能活著,一個人在世上過活的日子她過去兩年嘗的夠夠的。
當天下午,原本昏睡的人竟然醒來了,醒來之後聽穆清與蕭鐸說話竟然也插了幾句話。下午陽光好的不得了,藩部的王宮在下午時分披了一身的太陽光,穆清便在這樣明亮亮的時光裡和母親說了好些話,說起小時候她調皮不聽話的事情,說起幾位哥哥的事情,偶爾還說起皇后小時候的事情。母親精神一直很好,等太陽要落,滿屋都發紅的時候,穆清坐在地上,半趴著的蕭夫人給她綰了一個漂漂亮亮的鳳髻。
“我蓁兒也長大了,竟然長到能盤發的年齡了,時間過得真快。”枯瘦的蕭夫人給穆清將長髮挽起這樣說了一句。
穆清背身坐著沒有回頭,只肩膀肩膀聳了聳一直無聲,蕭夫人神志又開始迷糊起來,半晌穆清將臉上的眼淚擦乾,扶母親躺好。
野夫整整一天都沒來,從山下通往王宮的路上不斷有人上來,穆清站在高處能將那路上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也不知皇帝那裡是個什麼情形,望著他不要發瘋,心平氣和每天吃飽穿暖,她過些時日便回去。
等母親昏睡過去之後穆清又見了野夫接過來的其他叔伯們,皆都是受了苦的樣子,只是看起來都還好,沒人怨聲載道的仇恨皇帝,穆清再度嘆一聲祖父教子有方,也感嘆父親在祖父之後能將蕭家的家風治的這樣好。
今日早間她起的很早,醒來的時候野夫躺在床下睡著,見她醒來徑自翻起來出去了,一天沒見他就已經鬍子拉碴,看起來憔悴不已,穆清說不出自己心情,但是還是心疼這樣的野夫,叫了身邊伺候她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