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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飲食低頭拼酒,謂之儒生,倘使你做不得這般文雅,也行,需舞得劍,披得一席蓑衣笑談西風,《吳郡志》雲:“其人並習武,號為天下精兵。俗以五月五日為鬥力之戲,各料強弱相敵,事類講武。”當然,習武之風,從吳王闔閭開始,那個時候吳國完全是黑社會老大,破楚伐越,憑的便是吳人的死橫之風,唐宋以後,吳風文弱,但骨子裡積存的習氣還是對俠風極為崇尚。
在蘇州人眼裡面,鳳陽起兵的朱重八,頂多是個潑皮無賴,比不上販賣私鹽出身講究江湖義氣的張士誠。張士誠是元末市場經濟的先行者,依靠販賣私鹽手頭積金攢玉,好比毒梟,江湖名聲極響,見亂民風起,提著他的那把青鋒劍,武裝發家靠著幾個弟弟的文治武功一路打到了平江府。入得府來,見蘇州比他的那個鹽場子好多了,也便開科取士,敷衍鄉紳,提倡教化,吃的是崑山米,住的是俏園林,一番治理倒是比蒙古人強多了。蘇州人摸摸自己的腦袋還在,兜裡的銀子沒少,桌上的魚蝦玉糯一樣沒少,城裡又沒有了蒙古韃子的橫行霸道,對張士誠也就服帖了,都管張士誠叫“誠王”,結結實實地站到了張九四的這邊。
張士誠進了平江府,先前的那點雄心壯志也就慢慢給磨滅了,一腔英雄氣也便陷在這東南大都會的紅粉胭脂裡,這一點他比不上朱元璋,他要享受,要霸住這蘇州山水,也就滿足了。可朱重八不一樣,從小就懂得手頭的地越多越好,地多糧就多錢就多,糧錢多了才能不受欺負,所以這個癩頭和尚帶著一幫泥腿子從南打到北從西打到東,最後把目光瞄準了還泡在蜜罐子裡的張士誠。
1366年20萬明軍在攻克了杭州之後,完成了對蘇州的合圍,領頭的兩個傢伙,一個叫徐達,一個叫常遇春,他們倆帶的那支軍隊,讓蒙古韃子吃過癟,趕過陳友諒,攆過方國珍,擒過陳友定,當下,他們面對的是一群蘇州人,一群操著吳儂軟語只知道欣賞蘇彈咂吧著崑山腔的蘇州人,這場戰爭似乎一開始就沒有什麼懸念,但是卻一打就是十個月,長得像婆娘的裹腳。
《正德姑蘇志》載:“(明)其眾聚於城下,達軍於封門,玉春虎丘,郭子興婁門,華雲龍胥門,康茂才齊門,湯和閶門,王弼盤門,張溫西門……西面築合長圍架木棚,又築二臺以俯瞰城中,號為敵臺,上置火筒及襄陽炮……士城兵敗,人馬死者無數。”一句話,這場仗打得驚天動地,明軍根本就想不到文弱的蘇州人竟然如此有戰鬥力,原本他們意味,這蘇州城就像是欲推還就的江南娘們,在他們這幫惡漢面前還不是隻有被蹂躪的命,可結果是,這幫惡漢雖然最終是如願以償,但是也是被抓撓得青頭字紫臉外歪瓜裂棗了。
這一仗,蘇州人站錯了隊伍,卻也殺出了骨氣,讓明軍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然而自此以後,蘇州人留給了朱重八一個極為不好的印象,在朱和尚咬牙切齒的注視之下,蘇州進入了明朝。
馬上,蘇州人為他們當初的立場,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朱元璋一在南京稱了帝就開始了報復,蘇州府攤派到的賦稅幾乎為天下之最重,蘇州人種佔明帝國八十八分之一的地,卻要交百分之九點五的賦稅,朱和尚仇恨蘇州人到了甚至不允許讓蘇州人擔任戶部尚書的地步,原因是怕戶部尚書偏袒家鄉人。
到了1400年,建文帝才發現這個當初富庶繁華的東南大郡幾乎都了人稀戶寥的地步了,於是,他開始想群眾之所想急群眾之所急,與此同時開始從各地調移移民填補蘇州千瘡百孔的廣袤土地。
蘇州人和皇帝的恩怨,似乎到了這個時候,算是告一段落了。
至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蘇州府轄吳縣、長洲、常熟、崑山、吳江、崇明、嘉定七縣,人口50多萬戶,總算是恢復了以往的那份繁榮和瀟灑。
也是這一年,憲宗駕崩,明帝國的第九個皇帝朱佑樘於九月六日,即皇帝位,廟號孝宗,這個才17歲的年輕人,將成為明帝國中期惟一一個勵精圖治的賢明皇帝,他統治的十八年,將成為明帝國少有的安定時期,史稱“弘治中興”。
但這些國家大事,和蘇州人沒什麼關係,他們沒有那個心思,也沒有那個胃口,他們談論的是從山東引進的蟋蟀,是放在陸墓新出土的泥盆裡好呢,還是用閶門外李歪嘴的土盆。
《詩經》雲:“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九月,村戶裡的蟋蟀比任何時候蹦達得都要歡。
蘇州府城西,閶門外十里,吳縣大雲鄉陸莊。莊不遠處即是寒山寺,唐張繼有詩: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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