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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剔透的臉上若是點上花鈿,敷上鵝黃,穿上石榴裙,稍加打扮一番一定會驚豔世人。即便是這樣清湯掛麵,也有一種出塵脫俗、不染塵埃之美。
他出神地望著琳琅,直到沉悶的烏雲朝頭頂上壓迫下來,他才緩過神來。琳琅站在他身邊,剛好夠到他肩窩,這樣怯弱地依偎著他身邊,即便是負擔他也願意抗下一輩子。
到底是什麼時候起,沉淪在不可挽救的漩渦裡,等到發覺時,已經無法抽身。
紀忘川清了清嗓子,擺出老爺譜,自己都覺得露怯,在琳琅跟前他哪裡還算個老爺。“今兒個天氣不好,你這溼漉漉的一身,不知要晾到何時才能幹,怕是要作病。”
“不礙事的。”琳琅揚唇一笑,“老爺,您今兒在這裡用晚飯嗎?若是用,那我去廚房煮些,到時候大灶裡熱氣一蒸騰,頭髮自然就幹了。”
紀忘川嗯了聲,坐在天井的石桌旁,琳琅擦了擦手徑直走進了廚房。
他看這一身倩影,再不是單純的欣賞,欣賞裡還夾著深深的愧疚。
月琳琅,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他還記得初見時,她人小鬼大,端著大小姐的架子指使著錦素姐給他吸毒血,結果錦素姐一通扭捏之下,大小姐不樂意了直接撲到他肩膀張開牙齒就上嘴。他問她叫什麼名字,她囂張得意地告訴他,她的名字叫做大小姐。
彼時,月海山莊大小姐,春風得意,呼風喚雨,卻有一顆至純至美的善良之心。如今,她自認低微,順從地接受命運的轉變,眉宇之間那股子囂張的氣焰已經消散在歷史的長河裡。紀忘川心疼得緊,那雙透徹的妙目裡藏著亦步亦趨的卑微。
他辜負了她十年,雖說繡衣司下達的任務他唯有執行一條路,可月海山莊破莊滅門一事,退一萬步來說,與他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灞山靈蛇的毒是他破的,月家一門的血染在他手上。
他甚至記得那也血海之中,大小姐躲在月望山身後,那雙撲稜著長睫毛的大眼睛裡蓄滿了眼淚,她放聲大哭,卻被迫捂住嘴。
“老爺,老爺……”琳琅喊了他一聲。“想什麼那麼出神呢?”
“唔……”
他坐在石凳上,仰起頭,正看上琳琅微動的紅唇。她天生擁有潤澤紅雲的唇色,唇瓣之間翹起微微的弧度,看上去就很柔軟,很好親。可排山倒海的記憶總讓他措手不及,他不能靠近她,即便慾望鑽破他的心,他也要竭盡全力控制下去。
琳琅一手提著雙喜鵲的瘦長條酒壺,一手端著一疊新炒制的花生米。“老爺,您先喝點小酒,吃點花生米。我動作可利索了,一會兒工夫保管能開飯。”
“真沒見過你這麼能吹噓的……”紀忘川一瞬間緊口,下面的話不好說,他從不曾把她當過下人,可目前她的身份卻擺在那裡。
琳琅這會兒可聰明勁,看紀忘川的眼色就知道他說不下去,連忙夾槍帶棍回敬。“是啊,這麼能自我吹噓的下人,難怪不招主子待見,要急吼吼地送出去。”
天上扯了層厚棉絮,越壓越沉,烏濛濛地遮著老天爺的眼。紀忘川抬眼看了天色,再看琳琅長髮照舊裹著溼氣,蹙了下眉,說道:“洗頭也不挑個大太陽的日子,這下子溼氣散不開,怕是到了要等到半夜。”
琳琅笑得很甜,老爺埋怨的口吻,其實那是惦記著他,這麼一想心裡就舒坦了。“不妨事的,大不了點一盞油燈,打打絡子解解乏,總歸等頭髮幹了再去睡。”
他取笑起來,說道:“你就這麼喜歡打絡子?”
琳琅想了下,呲達紀忘川道:“談不上喜歡,可不是老爺讓我每種圖樣,每個花色各來一條的嘛,琳琅不敢不遵從。老爺真是忘性大,沒過上幾天,就忘記了。”
這麼一說起,確實說過這話,當時不過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琳琅確實當成了一件大事,她繡籮裡五顏六色、款式別具的絡子多得都可以開買賣了。
琳琅舉目望天,憂心起來。“老爺,您說這天色,會不會下雨?”
他問道:“怎麼說?”
“這屋子裡沒有油傘,也沒蓑衣,要是下起雨來,老爺要出門就不方便了。”琳琅吞了口唾沫,感覺自己接下來要說得話,真是給祖宗臉上抹黑,姑娘家能這麼沒臉沒皮嘛!紀忘川饒有興致的唔了聲,等她繼續開腔。“老爺是辦大事的人吶,身子骨頂頂要緊,若是真下了暴雨,眼下滿庭芳裡沒有遮蔽的雨具,老爺,您要不要留下來等雨停了再忙公務?”
紀忘川看了下天色,臉上現出一抹好看的神色,剎那即逝。“等下雨了再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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