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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送上來的書信,那個孩子把剿匪的計策向他全盤托出,顧子期細細看過,有的計策甚妙,有的地方則略顯稚嫩。
他覺得這封書信,與其說是請教,不如說是曜兒不惜自曝其短,只為換取他的信任,想拼命地從他身上汲取一切有用的東西,彌補自身的不足。曜兒才十五歲,顧子期想到了當年的自己,年輕氣盛,多少帶著些不可一世的驕傲,哪怕他隱藏的再深,也做不到像曜兒一樣,毫無保留的直面自己的所有缺點。
顧子期闔上眼,他的聲音很輕,似對自己說,又像是對別人道,“帝王寡恩義,至高無上本是世間最難走的一條路。”
顧曜這個孩子自小就矛盾,元容把一切心血都灌注在了他的身上,教他懂事理、辯黑白、知恩義。他的文章也像元容平日的教導一般,寫的是海晏河清時需行大道,只是字裡行間卻偶然透著若隱若現的迷茫。
海水群飛的當下,當滿腔的熱血與陰暗的現實碰撞,他才逐漸看明白,這個世道並不是只有公平正義可言。後宮之內,爾虞我詐,元容拼命地護著他,為他遮風擋雨為他承受著各種苦難,卻忘了,她受的苦難與煎熬都被那個未成長大的孩子看在眼裡、記在心中。
只有知曉這個世界是多麼的弱肉強食,唯有歷經過寒封穿心過腳踏白骨行,唯有走上最高點蔑視萬物,才有資格不畏懼他人。就像山林中,兇殘的老虎永遠不會懼怕狡黠的豺狼。
“陛下。”何飛立在顧子期身側,眼前的男人早已褪卻了之前的模樣,歲月把他打磨的越發讓人捉摸不透,“殿下這是在向您表忠誠。”
在顧子期和公孫訓之間,顧曜選的毫不遲疑。
“這個孩子,心性不知到底隨了誰。”沒有他的陰狠算計,沒有元容的無盡包容,甚至也不像趙衷那麼溫暖明亮。顧曜比起他們,更加的充滿野心,也更加的光明正大。這隻強壯的小老虎倔強的向他展示著自己比其他兄弟更為鋒利的爪牙。顧子期嘆了口氣,緩緩地睜開眼睛,爭啊搶啊半輩子,他這隻老虎如今年歲已大,亦不想再爭再搶,“你修書一封給宋贇禮,讓他莫要看戲,伸手去幫曜兒一把。”
“您要舍了張家?”宋贇禮心思縝密,極擅謀略,是顧子期留在軍中的一步重棋。
“不是我要舍了他們,而是曜兒更適合那個位子。”雖說皇家貴胄,能做到謙虛自省本就不易,可和曜兒相比,顧安就像個單純的稚子,他不及顧曜果決,亦沒有顧曜的野心勃勃,“賢君尊禮以安民,明君拓土以強國。”
可惜,賢君常見,而明君不常有,而這個國家,還遠沒有強大到可以傲視四方。如今的世道就是這麼的殘酷,你不變的強大,別人便會強大。
不拓土強國鎮壓的周遭蠻夷俯首稱臣,不把自己磨成刀俎他族變為魚肉,這江山百姓哪裡有什麼太平安樂可言。
“我怕夫人那邊不好交代。”何飛心生顧慮,“若您真出手相助殺公孫訓,怕是會徹底寒了夫人的心。”
顧子期望著何飛略顯嚴肅的面容,忍不住嗤笑出聲。他與元容之間,早已不是寒心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可以概括了。
這輩子他們倆註定栓在一起,算計、猜疑、試探、成全,人一旦到了某個高度,情愛便不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顧子期也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感覺,可此生,他終究是抓住了她,至死而休。
“她自己教出來的兒子,理應心中有數。”顧曜對元容甚為尊重,無論做什麼想要什麼,那個孩子多少也會提醒元容幾句。
噠噠——
殿外傳來敲門聲,三短一長。
厚重的木門被推開,一抹青色的身影飛快的穿到了大殿之中,眼睛不大透著機靈,對顧子期甩袖而拜,“軟語齋的樂衣姑姑去西涼院了。”
“好生看著她。”顧子期收起手裡的東西,丟進香爐,看著火焰滿滿的把它吞噬,“要人贓並獲。”
“屬下明白。”微風吹過,昌樂殿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比起顧子期的坦然。元容反而有些心神不凝,她坐在軟榻上,心裡算計著時間,“勺兒。”
“奴婢在。”勺兒把東西藏在袖口之中。
“去吧。”元容頷首,眼神晦暗,“這封信一定要送出去,要到公孫訓手上。”
勺兒從懵懵懂的小丫頭到如今成為人人敬畏的掌事姑姑,她跟了元容幾十年,早已不再冒失單純,變得就像這深宮後院的深井,波瀾不驚深不見底。
勺兒難得紅了眼眶,她努力忍著不讓淚水落下來。
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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