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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是、是……&quot；李姆姆回頭應了；再轉頭；竟是粗眉橫豎；斜眼吊起；冷聲道：&quot；小姐；剛才世子的話；你也聽見了。要知道；你現今可不是將軍的女兒；而是囚犯的女兒。若嫁了給世子；你一家人平安無恙；如若不然；只怕是人頭落地；血流那個……那個……&quot；她說道後頭；故意舌頭打折；眼眸卻盯著雷璺。

雷璺聽得心驚；不由悚然顫慄。須知；她平素溫柔可人；但實為外柔內剛之性。倘若眼下婚事涉及不到家人；不定她早已懸樑縱樓；或是投河覓井。此刻苟活至今；一來試著等待心中愛郎能來搭救；二來；亟盼奇蹟發生；自己既能保了貞潔；家人又能獲釋。怎奈運蹇時乖；這多日雖然引頸期盼；寤寐求之；卻依舊鏡花水月；徒託空想。此刻；再聞這番言語；一時間汲汲顧影；實已到了萬念俱灰的地步。

潸然淚下之餘；悄悄拭去。轉過頭；愁眉淚眼地道：&quot；李姆姆；你的話；我懂了。請你先出去；嫁衣；我自己穿便是。&quot；

李姆姆驚道：&quot；小姐；這可不行啊！世上那有自個兒穿嫁衣的姑娘；這可是要倒大黴的。&quot；

雷璺暗忖；如今這情形還不算大黴麼？苦笑道：&quot；李姆姆；若是想我老老實實地出嫁；就請你答應這個條件。否則；縱是一死；我也不願。&quot；

李姆姆極是為難；這樣的違俗儀條件；她那敢應承；當下回頭朝後望望。符震年歲也輕；世俗縟禮原也不大懂；聽得雷璺要求並不難辦；早已求之不得。不耐地揮揮手；道：&quot；她要自己穿；便讓她自己穿；李姆姆你出來。&quot；心下卻道；這妞兒就是多事；瞧本世子以後不好生整治你？

李姆姆點頭；又道：&quot；小姐；衣裳全在那裡；如有不知；姆姆我就在門外；你隨時招呼。&quot；

&quot；嗯！&quot；雷璺頷首。

李姆姆撥轉身；扭著碩大肥臀走將出去；到了門外；又隨手合上房門。喊道：&quot；小姐；我就在門外；你記得要隨時招呼啊！&quot；

&quot；知道了！&quot；雷璺起身；左右望望；但見屋內玉梁山節；金壁藻梲；當真珠窗錦繡；奢華豪侈；也越等僭禮到了極點。她唉聲而籲；舒出胸中愁悶；蓮步移至榻邊；取起嫁裳。望著上面的描金絲鳳；剎那珠淚漣漣。晶瑩的淚水潸潸而滴在手上；渾然不覺。芳心裡滿是晦暗。這般泣怔許久；忽而輕聲低吟：&quot；青山橫北郭……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quot；

她把當日小石頭所作詩句；再次吟哦。特別是最後一句&quot；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quot；更是反反覆覆地吟了多遍。讀到最後；當真是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那美人卷嫁衣；深坐顰峨眉的愀然之態；直看得小石頭腸轉百折。眼瞅著玉人為己傷心；而自己卻不能進去安慰半分；這般苦愴；委實令他愀心至極。當下左思右想；猛然想出一法子。輕輕在窗欞邊剝下一漆塊；趁門口眾人交談際；彈手揮出老遠。那漆塊落於樹梢；帶出連串挲挲聲響。

符震一驚；回喝道：&quot；誰？是誰在那？&quot；問話過去；無人迴音。其時；城內局勢雖大多為楚王掌控；但要說到太平無事；卻遠遠不及。出於謹慎；符震拾階下樓；過去看個究竟。見他終於中計；小石頭大喜；當下輕叩窗欞；稍有一人隙；登即翻身而入。

雷璺正思著要否以死保貞潔之際；忽聞窗欞聲響；遂有一黑影翻窗而入。大駭之餘；未及出聲；那人業已輕喝道：&quot；璺兒；別怕；是我。&quot；熟悉的音調堪一入耳；雷璺轉憂為喜。搶上前；一下撲入小石頭懷抱；輕聲道：&quot；石大哥……&quot；說著；悲愴之緒油然而生；清淚不住流淌。

依她原本性子；如此忘情；平素必然不會。但此刻；她無依無靠；毫無憑恃；那符震又以家人性命威逼她成婚；心中愛郎自那日出門；便不曾再見；離情別緒下；既擔心家人；又復為小石頭生憂；縱然未被囚禁；且每日裡錦衣玉食；肉山脯林；卻依舊柔腸寸結；患得患失。尤令她悲愁垂涕的；便是整日價均要在孝思和情愛中遷延顧望；瞻前思後；不但要遲疑家人的性命；也要勞思愛郎之安危。她與小石頭雖不曾共過患難；但在夢裡；卻已不下數百次的臥枕而悚醒。其獨坐愁城的悲情哀緒；幾是摧心剖肝；憂入骨髓。

即便這時撲入懷抱；她心中依然存了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