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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成的九曲凝碧燈,千百點暗光影影綽綽地回籠下來。
林青釋淡淡地重複了一遍:“追煦小築?”
他十指相扣,平和的容色波瀾迭起:“傳聞追煦小築的情報天下聞名——能查到多年前的情報嗎?”
白衣醫者說話的時候,何昱一直凝視著他,注意到他說這話時,眼睫不住顫動,單薄瘦削的肩頭似乎也微微一聳,在壓制著內心的什麼情緒波動。他一頓,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能。”
“林谷主想要知道什麼?”話音落定後,是長久的緘默。
林青釋皎潔如月的容色第一次出現了陰翳,是啊,他想知道什麼?
休論從前的事,那個他是夢中身。可他方才居然有脫口而出的慾望,想要知道多年前謝氏覆滅的真相。他輾轉探尋了許多人與事,卻都對此諱莫如深。
然而,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這麼多年早已塵歸塵,土歸土,那人的靈魂還在紅蓮劫焰裡苦苦翻騰,年少時許下過雙劍同輝的約定,也在歲月的掙扎裡零落成泥。
他如今不過是個朝不保夕、苟延餘生的重病之人,最好的結局就是病死在藥醫谷,卻又為什麼要再一腳踏入紅塵的滾滾浪潮中?
還是放不下,諸般業障,始於貪痴嗔。如若將這個未解開的執念帶進棺材裡,他幽泉之下亦要苦苦輾轉,無法解脫,
林青釋握緊了手,難以抑制的痛苦在這一瞬讓他全身顫慄,彷彿尖刀扎穿足下,直直地向上捅進心底。他低伏著嘔出血來,背脊卻倏然挺得筆直,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一字一頓地決然道:“我想知道,奪朱之戰裡,方庭謝氏為什麼覆滅?”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靜靜等待對面人的答覆,然而,凝碧樓主卻久久沒有講話。林青釋看不到,所以也沒有發覺,何昱死死地扣緊了指尖的斷絃,弦身在手腕上勒出血痕,他面色急劇地變換著,深黑雙瞳裡的黯沉彷彿潑墨一般暈染開,一時間,連同喘息聲也微微急促,彷彿風裡揚起的細沙。
林青釋這樣的人,居然只要一句話,就能化作霜刃,讓他自以為太上忘情的內心驀然間破開裂縫。只是,那是方庭謝氏的事,是謝家宗主謝惜之的事,和他,和“何昱”這個名字,和凝碧樓,又有什麼關係呢?
“何樓主?”許久聽不到答覆,林青釋微有疑惑。
何昱一震,將染血的琴絃從腕上移開,緩緩撫摸著手背上的傷痕,眼裡的神光風平浪靜,聲音也清冷如風送浮冰:“我知道。”
林青釋微微地笑起來,眼前明明是漆黑一片,無光無芒,他的瞳孔卻準確地定在凝碧樓主的方向。他沒有說話,然而意思很明白:“我不信你。”
何昱雙手交疊,從胸臆裡勻出長長而無聲的嘆息:“你如果不信我——我知道藥醫穀神藥眾多,其中有一味吐真丹。”
他續道:“只要谷主讓我服下,就不怕我會雌黃杜撰來騙你。”
林青釋有些意動,心中天人交戰片刻,並非為了吐真丹,而是關於自己到底要不要問清楚當年謝家的事。他沉默半晌,淺淺地一點頭:“有勞。”
這一句話,就算是無形的至重承諾了。
他和何昱從這一刻起短暫結盟,何昱告訴他當年的舊事,他則藉著出診之機,去殺死岱朝宰輔史孤光。
總歸也沒有多少時日可以活了,不論死前要做什麼,能得知當年的真相,他總可以心安。
事已至此,絕無退路。
林青釋難以抑制地湧起倦怠和無力感,他扶著欄杆起身,埋首在堆疊的藥箱中,掩住了一瞬流露出來的茫然神情。清苦的藥香蔓延氤氳著將他覆住,他忽然覺得難言地安心。
“林谷主是盲人,怎麼分辨出這些藥?”何昱看著對面人手指如同流水,從藥瓶之間熟練劃過,有些好奇。
“因為我並非生來就看不到的。”林青釋淡淡道,神情從容得彷彿是在講毫不相干的事,“我的視力在七年前緩緩失去,我知道自己總有一日會看不到的——”
他語聲一頓,唇畔柔和的笑意愈發深邃:“所以我以前能看到的每一眼,都拼命去記住所有東西。”
“可惜了這麼美的眼睛,像凝碧珠一樣。”何昱緊盯著他,沒有錯過藥箱的瓶瓶罐罐中,蔥白的手指微微一滯。
林青釋微怔,有些恍惚地笑笑,平靜地旋開羊脂小玉瓶,用玉勺取出一粒藥丸遞給他:“這是吐真丹,只能用玉製品接觸。”
“我問,你說。”林青釋聽到他喝水吞嚥下吐真丹的聲音,用手撐著額頭,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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