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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跳下來!”陸棲淮清朗的聲音順著夜幕傳上來。
沈竹晞僵直著邁出一隻腳,清冷的長風吹過,他猛地打了個寒顫,又把腳顫巍巍地收回來:“我不成了,你快上來!”
“我不會輕功,跳下去會跌死的!”沈竹晞亂喊。
接下來,任憑沈竹晞再如何軟語懇求或大聲呼喊,陸棲淮皆如未聞,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向他遠遠地伸出雙臂,做出無聲的答覆。
“我在下方等你。”沈竹晞看見他嘴唇動了動,如是道。
不遠處一束燈突兀地亮起來,有人拉開窗戶,似乎是被他們的動靜從夢中驚醒,沈竹晞僵直地看著後面的兩三戶都有亮燈的跡象,忍不住緊閉了眼,蹲下身子。
“若是跌傷了,我一定要——”心底惶恐地湧出這樣的想法,然而,“我一定要”後面的內容還沒想好,他忽然腳下一踉蹌,直直地摔下去。 兩耳呼呼而過的風聲阻住了他的驚呼,明明只是短短几息的功夫,刀割一樣的夜風卻撕裂開他腦海中封住的一小塊,讓他思緒一陣恍惚。
他似乎從高處跌跌撞撞地鬆手落下去,然後被人穩穩地接住了。那人五官都蒙在一片昏暝的薄霧中,唯有一雙眼瞳清澈明亮如雪中之月。
那人叫什麼,是誰?沈竹晞在空中拼命回想著,不顧腦中萬針齊刺的劇痛。他隱隱明白那個人對他很重要,只是,他越用力地伸出手,那些微薄的回憶便如指間的石砂,抓不住,留不下。
“是不是你——”沈竹晞踉蹌著半跪在地上,被人緊緊攬住,他手指緊握住陸棲淮一片衣袖,仰起臉來看著他。
“不像你。”他低下頭失落地自語,因而錯過了陸棲淮眸中一瞬間交錯的神光萬千。
“你沒事吧?”陸棲淮關懷著問他。
陸棲淮看他神色萎靡,以為他還沒從下落的驚險中緩過神來,有些無語:“你真的是……”
沈竹晞臉色煞白,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緊緊地扶住他才不倒下去。
陸棲淮拍落衣上被他碾過去的塵土,忍俊不禁了好久,才找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天真。”
“先前上去的時候你怎麼不怕?”陸棲淮輕拍他僵直的脊背,剋制住不笑出聲。
“你還取笑我!”沈竹晞收斂了思緒,橫他一眼,拭去額角的冷汗,“快請我喝酒去!”
“走吧,喝酒。”待他終於平定下來,陸棲淮拋給他幾錢紫錦貝,莞爾,“給你壓壓驚。”
沈竹晞跟著他迂迴地拐過幾個巷口,直到再也不見一絲燈火,終於覺得不對:“哎,陸瀾,你要帶我去哪裡?”
“快到了。”陸棲淮頭也不回地說,清沉的聲音聽來格外讓人安心。
沈竹晞住了口,默不作聲地走在他身後,不知過了多久,陸棲淮終於停下來,在一間完全看不到“酒”字招牌的店前推門進去。
“深夜飲酒,別有一番風味。”店堂內進空無一人,陸棲淮將紫錦貝拍在桌子上權當付賬,探身到桌子下面取了一罈酒出來,擺出一對杯子,為兩人斟上。
沈竹晞目瞪口呆地接過酒杯:“居然還有這樣賣酒的,哎”,他忽然覺得不對,問道,“陸瀾,你不是剛從夔州過來嗎?怎麼知道這麼偏僻的酒館?”
“就你話多。”陸棲淮遙遙一舉杯,似乎是在黑暗中微微蹙眉。
“……”,沈竹晞被嗆住,決定不講話。
兩人在漆黑長夜中對飲,窗外夜寒雪重,時聞翠竹被覆雪壓斷的噼啪聲。沈竹晞終於忍不住,打斷了這樣奇怪的寧靜氛圍:“喂,陸瀾,你說的那個朋友呢?”他敲敲桌子提醒對方。
沈竹晞已飲了一杯酒,雖說這酒味道苦澀,不算太烈,他仍是說話不太利索,夾了一塊貝肉下酒,含含糊糊地說:“我要聽這個故事。”
“你不知道,你提起這個人的時候,眼睛裡的那種光——”沈竹晞誇張地做了個動作,“就好像把你整個人都照亮了。”
“嘻嘻,他一定對你很重要,你這樣的人,能做你的朋友,也一定有一段故事。”沈竹晞滿臉熱切地看著他。
“這酒好苦啊,你快講個故事,來中和這苦味。”他喃喃道。
陸棲淮放下酒杯,手指扣緊了放在桌上:“你要聽這個故事下酒?”
“他姓方,方外之人的方。”陸棲淮如是說。
他忽而又沉默良久,嘆了口氣:“不是我不願講——這個故事來下酒,實在是比酒還苦。”
“哼,不願意講就不願意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