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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蘿拂又發作了數次。南離這一帶氣候出乎預料的惡劣苦寒,她身體一日一日差下去,已不能騎馬,只能被陸棲淮抱在馬上。
冰冷的風,冰冷的浪花,冰冷的呼吸——雲袖只覺得自己的全身都要被凍結了。她所依偎著的陸棲淮,身體的溫度居然也是同樣的冷,甚至她倚著對方的心口很久,才能聽到綿長而持續的心跳聲。
在長久的奔襲中,他已盡一切方法去減少能量的消耗,以應對自然這個最可怕的敵手。
雲袖將臉埋進厚重的貂皮間,竭力喘息著緩緩抬頭。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陸棲淮半邊側臉。他原本是三分風流、七分恣意的眉眼,在闊海長天間延伸開,一顰一蹙都大氣得像疾馳在巨畫中的人。
雲袖注意到,他耳後靠近猴精的地方,有細細密密的白色紋理,像葉脈交織在一起,也似新燒製出的冰裂紋瓷器的表面。她微微一驚,覺得這樣的紋路有些眼熟,闔上眼仔細回想。
然而,在霜天怒吼中,她凝結的思緒被無數次打斷。她無法抵抗自然的偉力,只能漸漸放空思緒。她隨著奔馬不斷地沉浮顛簸,陸棲淮伸出手臂有力地攬住她,以免她滑下去。
她重重一嗅,入鼻的除了泠泠長風和霜雪的寒意,還有陸棲淮衣袂上的淡淡清香。在清淡如遠山悠悠的香氣中,雲袖安心地沉沉睡去。
隨著山路步步盤折向上,他們已經遠離了浮槎海,深入瀚海雪原。風漸漸平息下來,每踏出一步,都能聽見馬低低的嘶吼和馬蹄踩入積雪的聲音。
馬蹄聲愈發清脆,似乎一下一下地踢在石板上。
最前面的嚮導玉溫回過頭:“幾位,你們知道現在走的驛路,是什麼時候開出來的嗎?”
“什麼?這是驛路!”沈竹晞滿面震驚,張嘴就吞嚥了滿腔冷氣,他勉勵定睛看去,被馬蹄踏過的重重積雪下,赫然有青黑色一點一點凸顯,居然真的是一條路。
玉溫遙遙瞥見他們露出震驚之色,有些得意:“這條驛路,六十多年前開始建造,十多年前建好——在這樣險的地方生生開出一條路來,怎麼樣,很神奇吧?”
十多年前,那就是奪朱之戰期間,沈竹晞聽著,神情便是微微一恍惚。他仍然不能記起自己的那段過去,卻在雲袖和路人斷續的提起中大致明白,那是難以回首、也無法再回想的七年灰暗艱澀歲月。
玉溫嚮導大概是無意中提起的日期的。他已近中年,穿著南離獨特的斜皮紋服裝,顯然不是個江湖人。
最開始聽說他們要進瀚海雪原,所有的南離人都露出避如蛇蠍的神情,只有玉溫勉強地答應了送他們一程。這個嚮導的耳朵很不好,將他的名字聽成了“二兮”,被陸棲淮取笑很久。據他自己說,耳朵是在一次進山的過程中,被風雪凍壞的,自那之後,他就不大進山。
玉溫絮聒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中年人黝黑的面板上滿是崇敬的神情,看著峻嶺肅然:“這條路啊,是殷家派人修的,如今殷家不在了,我們卻都還記得它。”
“十多年前的戰爭裡,死了多少人啊!南離死了駐軍兩萬,中州來的軍隊死了三萬多,還有從更南邊來的支援我們的軍隊,也死了許多人……”玉溫嘶啞著嗓子感嘆,“後來神官,在驛路兩旁豎立了一百零一面石碑,一百塊分置在路兩旁,最後一塊在驛路的盡頭。”
“碑上面刻著亡者的名字,叫鎖故石”,玉溫手往前一指,“喏,你們看,前面那裡就有一塊。”
沈竹晞不動聲色地聽著,轉頭看向路旁,果然前方不遠的地方,有一塊石碑,寬二尺,高三丈,看起來像是靜立在墳墓前的翁仲石像,眉目含斂,如同低垂下首的神祇,默不作聲地在風雪中守衛這綿延不絕的驛路。
石碑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比雪還冷,因此落雪不沾。碑身一週都密密麻麻地刻滿字元,日夜長風侵蝕,自己已看不清楚,唯有最下方鮮紅的硃砂醒目已極,看起來竟是清晰如新。
“殷景吾?”沈竹晞失聲驚呼。
硃砂印下蓋著的名字,一筆一畫的小篆,就是殷景吾!
這個名字在來的路上被雲袖和陸棲淮提起過無數次,他知道,這是他曾經的同行者,如今是平逢山的神官——整片風岸古地最神聖、法術最至高無上的地方。
殷景吾忽然被從傳說中抽離,擺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沈竹晞屏住呼吸,聽玉溫語氣有些斥責和惶恐:“公子是外地人不知道,我們南離,對神官敬若天神,從來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這裡的鎖故石上,當朝皇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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