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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皇天碧鸞成為了世俗的至高統治者,可是那後來……後來就只有空空蕩蕩的山河永寂四個字。
人世繁華,高不勝寒,山河永寂。
殷景吾因為遊離於世外,常能輕易洞徹人心,他猜測,倘若這些真的都是對於帝王血脈的考驗,那麼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關,就是考驗內心,是否能承受這般孑然清冷、山河永寂的孤獨。他並不想成為什麼帝王,所謂的帝王血脈也並非他所想所需,他不過是打算在動盪終結平息之後,重歸平逢山清修。
可是如今……羈絆如此,又要怎生了斷。
阿槿忽然問:“殷慈,你為什麼嘆氣?你想到了什麼?”
殷景吾神色平淡地回答:“只是在想我,因愛故,住世良久,而不自知。”他再度微微地笑起來,反手抓緊了阿槿的手,“跟我走。”
“幹什麼?”阿槿頗為好奇。
“見家長。”殷景吾沒有回頭,也能想象到少女幾欲跳腳的情態,頓了頓,補充,“去見我伯父,他在不淨之城裡。”
他們並肩走過了一排一排燃犀的海洋,然後飛出了那個旋轉的球,殷景吾捉起身側未點燃的犀角,吹一口氣,凝聲道:“注意。”他將犀角平舉在眉間,借冰焰隔空遙遙擦亮眼瞳,阿槿如法炮製,屏息期待眼前景象發生改變。
然而,半晌過去,眼前一片幽深的燭光之海,毫無變化。殷景吾神色不易察覺地變了變,應該不會錯啊,在暗處燃犀就能穿透夜色,溝通幽冥。他手指一捻,掌心的犀角就碎落成灰,不是那種緩緩地片片破碎,而是頃刻間碎成齏粉——這不是普通的犀角,這是什麼?
就在他罕見地猶豫思忖時,唰地一聲,千百道奇異的光直射而入,映照著他們恍若置身琉璃世界。前方慢慢浮現出了邊界,那是一面映照著人影的巨大鏡子,無邊無際地延伸向遠方,四面也都是亮光閃閃的鏡子,一動,便有無數一模一樣的綽綽人影向中間的兩人逼近。
“別看”,殷景吾沉聲道,抬手捂住了阿槿的眼睛,他手指溫熱如沸,熨帖了阿槿方才因為長時間盯著鏡中自己的影子而產生的緊張感。
殷景吾望著四面六合層層疊封的鏡子,看出那是一個符合相生之道的陣法,正上方那稜尖上最璀璨的星形應當就是陣眼。他努力回想著曾聽說那種以鏡子為載體的陣法,卻是一無所獲,鏡術修行太過兇險莫測,真真假假實難分辨,除了郴河雲氏,基本沒有人再修煉鏡術。
等等,郴河雲氏?殷景吾眉間一沉,想起先前被困在塔下的日夜間,曾看到的那些文字。有人用針孔小字刻在犀角之下,密密麻麻寫了一路,詳細地記述了他的生平。那是雲氏的一位先人所寫,也是二百年多年前被派遣來守衛不淨之城的四人之一。他在白塔之下守護了九十多年,直到死去,期間和其他三人潛心修行,運轉法陣,滿心想要研究出一個一勞永逸解決不淨之城的法子,但還沒來得及投入實施,這四位垂老矣矣的守護者便接連去世,此後也後繼無人。
雲氏的先人最後一個離開,他將端倪乍現的法子記錄在幻陣最深處、封印魘魔的那塊犀角上,只有簡短的兩個字,鏡化。殷景吾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沒聽過這種法術。那時候,他在黑暗裡百無聊賴就又摸索著往後閱讀,後面居然還有文字,字型卻不同,想來換了一個書寫者。
那人叫雲寒衫,他沒聽過,猜想大概也是雲氏的什麼宗親。雲寒衫用極為詳細的筆觸描繪了離開休與白塔的方法,一是通往不淨之城,二是直接通往外面,而通往外界的過程頗為艱辛,在那條路中,時間的流逝與外界是不同的,或許只一須臾,便是外界十年。其實兩百年前的帝王血脈試煉者另有出路,但這條路如今已被封死。
殷景吾當時看到這裡,心一顫,難以想象出去面對人事全非的外界,自己會是怎樣的心境。不過幸好,阿槿如今也在這裡,他並非孤零零一個人了。
他抓緊了阿槿的手,並指為劍,當胸結印,對著頭頂上的鏡子便是決然一盞!鏗然的金鐵交擊之聲清脆而肅殺,氣流激盪處,那些周圍的犀角也乒乒乓乓地墜落一地,尖利的碎片劃破手掌,殷景吾拈起一片湊到眼前細看,方才發現不對!
犀角的紋路向來都是外螺旋的,可是這上面的紋路卻一圈一圈向內!它們質地、粗細、厚薄皆別無二致,殷景吾心念如電轉,陡然湧起一個可怕的猜想——這不是真正的犀角,是被鏡子複製出來的!這些鏡子,其實在不斷地複製一模一樣的鏡化物,因為此地只有犀角,所以便只能鏡化出與原物差別不大的鏡化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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