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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對面人眼裡神光很快微弱下去,唇畔重新浮現出笑意的時候,便又像是那個溫溫柔柔的杏衣公子。史畫頤驚怔於他剎那間氣場的改變,訥訥無語,他也不催促,一時間,便只能聽到下面木偶戲開演的聲音。
戲臺上已經演到了金夜寒樓主與謝拾山第三次話別成仇的時分了,他們隔了經年風霜重見,臺上人偶的妝面也大大變化,金夜寒還是清澈鋒利的模樣,那個謝拾山的人偶卻已經兩鬢斑白,甚至人偶的面板上也有多處褶皺,看起來居然像是老人了。
隨著木偶戲高潮迭湧,戲幕翻飛間,場景在電光火石間接連切換,幕後人影微動,如同風吹過珠簾,抑揚頓挫地配著音。幕後的木偶大師不知是男是女,只是她模仿的金、謝兩位對白卻惟妙惟肖,如同真人宛在眼前。
奇怪,為何她覺得這個唱腔隱隱耳熟呢?
史畫頤靜靜看著聽著,神思忽然就有一陣恍惚——她垂髫時便聽過金夜寒樓主的故事,那個奇女子將凝碧樓從偏遠的漠北帶往中州,一步步站穩腳跟。金夜寒不僅心智卓絕,更是精通武學、術法兩道,一琴一劍,立於中州之巔的幾人中若許年。
據說,這個女子死去的時候四十一歲,在並不算韶齡芳年的時候棄世,容光卻仍豔色逼人,叫人不敢直視。她駐顏有術,一生的容貌都定格在和謝拾山初遇的時分,那張絕美而霸氣的臉,彷彿是在無聲的哀悼在時光中步步走遠的愛戀。
即使是一生叱吒風雲的凝碧樓前樓主,也不能逃開這一份感情的抵死糾纏,而她史畫頤,除卻史家幼女這個身份,也不過是一個讀書稍多的普通女子,又怎能倖免?況且,那個人,是從她驚鴻一瞥的第一眼起,燈火夜,到池間並蒂蓮,就一直住在她心間。
史畫頤心中忽然湧起微妙的同情之意,想想自己也是如此,求而不得,甚至所求無路,不禁幽幽地嘆了口氣。正在此時,一聲唱腔已畢,長長的顫音過後,是一個有力的中止音。
全場陡然靜默無聲,而後爆發出劇烈如潮的掌聲,一浪一浪,掀鼓著房頂。戲幕後,一隻纖細如玉的手掀開簾子伸出來,那木偶戲大師原來是個女子。從史畫頤的角度,恰好看見她淺藍的袖中冷光一閃,彷彿藏著一面梳妝的鏡子。
那隻手乾脆利落地揚起,連續接住了從四方如雨撒來的錢幣,觀眾以為她只是輕盈敏捷,不禁轟然拍手叫好,史畫頤卻看出來,她一定身負頗高的武功,平日接貫暗器,才能如此瀟灑隨意。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騷動,熙攘的人群從最外層如分海一般向兩旁散開,跌跌撞撞地讓出一條道來。那是幾個穿著軍隊制服計程車兵,滿身酒氣地進來,兩旁散開的百姓都露出厭憎的表情,捂住口鼻後退。
當先一人懷裡抱著巨大的紙幅,呵斥:“深夜聚在這裡做什麼?散了,都散了!”他罵罵咧咧地走上前去,一把扯開戲臺後的戲幕,忽然眯起眼睛,盯著戲幕後面露出來的木偶戲藝人。
“喔!”全場的人都發出驚歎聲。
那是個絕色女子,水袖流仙裙,鬢角一朵簪花,如同盈盈欲墜的一顆淚痣。史畫頤一眼認出,她正是雲袖!和婚禮上青衣花旦的臉一模一樣!
只是,這個是真正的雲袖,還是假扮的那位呢?
“雲袖”目若寒霜,立在那裡,冷冷地看著搶上來望著她的一群士兵。那群兵痞本是橫行慣了,是平日目無綱紀、素不服管的老油子,不知怎的,看到這樣一種驚人的美麗,卻覺得凜然生畏,一時間竟不敢造次,而由當先一人展開懷中的畫卷,舉高了,和她一對比。
“錯不了!就是畫像上要找的那位戲子!”那人驚道。
他目光陰狠,色厲內荏地掃過圍觀諸人:“這是帝王國壽要帶走的人,你們別給我造次!”
“你確定是她?錯了可是殺頭的買賣!”
“從頭到腳都一模一樣,不過就換了套衣裳,等等,手上的玉環沒有了。”
“什麼玉環?這不是玉環嗎?”當頭一人用充滿責備的眼神看著先前說話計程車兵,冷笑。
“哎,奇怪了,方才我明明沒看見的。”那人嘀嘀咕咕地和左右擒上來,抓著“雲袖”就押著往外走,圍觀群眾這才發現,這群兵痞身後還尾隨著稀稀落落的二三伶人月妓,面有菜色,因為腳程慢而落在後面。難道這位方才為他們提供歡樂的木偶戲大師,也要淪落到這個行列嗎?
圍觀人群不認得這位便是雲袖,卻依舊憤憤不平,只是懾於這是有關帝王國壽獻藝的命令,無人敢亂動,只能眼睜睜目送著那一位清麗女子被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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