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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的打算,又巴巴去看他的娘子:“夫人,你看……”
杜氏蹙著眉,沒出聲,但也沒有再如先頭那般鐵口推拒。
江棟瞭解妻子,曉得她是心已經軟了。
何況江月兒還轉頭跟著看她娘,膩著小嗓子一聲一聲地喚:“阿孃,阿孃——”
這兩雙一式一樣的大眼睛瞪圓了祈求著你,煞是可憐。杜氏沉沉嘆氣,拔下頭上的銀簪子:“夫君,你把簪子當了,去請個郎中來吧。”
江棟沒接那簪子,問道:“家裡,一點銀子都沒有了?”
杜氏將簪子塞進他手中,伸手接過孩子:“快去吧。”
這是妻子僅剩的一件嫁妝了……
江棟眼睛從妻子只剩一方素帕包頭的髮髻和耳垂繞過,捏緊這根燒手的簪子,擠出一句話:“這簪子,我過兩日發了餉,便給你贖回來。”
杜氏淡淡一笑,半信不信。
夫君讀書人出身,不通經濟,為人又有些不吝金銀的書生意氣,只要手頭寬綽些,便免不了要買書買畫,賙濟朋友。杜氏從嫁他之日起,這樣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便是常有之事,好在他倒是不貪杯戀色。不過,她的那幾個嫁妝在當鋪出出進進,也有好幾回了。
杜氏一向看得開,她嫁給江棟,原就不是圖他的家資。成婚這些年,她沒養下個孩子,夫君也不催不怨,待她一如往常。只這一點,便是千好萬好。不過,杜氏心裡有計較。那些年,家裡只夫妻二人關起門過日子,也沒個定數,向來餘錢留不過夜。可喜如今多了個小冤家,少不得要多算計著點,為她攢些家底。
待江棟出了門,杜氏連哄帶喝地打發走了女兒,將這可憐的孩子輕輕放上裡屋窗邊的榻上,開啟那件直裰一瞧,又是“哎喲”一聲。
這小小的孩子穿一件前後爛了幾個大洞的短衫,不止臉上青青紫紫的,身上露出的面板也是一層接一層的傷,竟是沒一塊好肉!
“作孽喲!”杜氏輕聲一嘆,取來一塊乾淨的巾布,用淨水為孩子擦著手臉,不覺將手腳放輕了些許。
昨晚聽丈夫說,為了讓這些被拐子拐來的孩子不敢逃跑,他們被蹉磨得甚是厲害,卻是不知,這孩子竟受了這樣的大罪,看他這病的模樣,怕是一個不留神就熬不住了。
這樣的孩子,這樣的傷病,哪裡救得過來?難怪連善養堂都不願收容。
杜氏心中惻然,聽得門口“嘶”的一聲。回身望去,果真是四歲的女兒不知何時又趴在門檻上,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床上的人兒,驚呆了。
杜氏忙半側過身子,高高揚起手:“月丫兒,再不乖乖回書房描紅,阿孃打你手板子了!”這孩子還不知生的什麼病,萬一過給了月丫兒,可就不好了。
江月兒用力將矮墩墩的身子拔了拔,奈何阿孃將這人藏得甚嚴,她昂著腦袋,愣是連根頭髮絲兒也沒再瞧見。
杜氏一雙柳眉立了起來。
阿孃生起氣來是真會打人的!
江月兒一吐舌頭,趕在杜氏起身前,扭身往外跑:“走了,阿孃我這便走了!”
她蹬蹬蹬衝回書房,卻沒趴在窗前繼續描大字,小胖腿一跳一蹬,又躍上案前寬大的太師椅中,撐起臉,蹙著小眉頭,想起了心事。
阿爹今日會抱回這個病孩子,還是她的主意。
常言道: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
江氏夫婦成婚十餘載,只在第十年上得了江月兒這一個寶貝疙瘩,自然是千嬌百寵猶不嫌足。
顯而易見,江氏夫婦這把年紀才有了一個女兒,江月兒極可能會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偏生夫婦二人父母親族俱是凋零,眼看她往後沒個兄弟幫襯,不管嫁去哪一家,過得好不好,只能全憑夫家良心。江棟不忍她去別人家受苦,從她出生之日起,便立定了主意要為她招婿。
這些話,江氏夫婦自不會在江月兒耳邊提起。只是,去年冬天,江月兒生了場大病,連著數日夜裡,做了一連串稀奇古怪的夢。
夢裡,江月兒看著自己一年年長大,到她九歲那年,阿爹阿孃從友人家領回一個姓顧的小哥哥,說這就是她的夫婿,以後就住在她家,還囑咐她,要他們小人家不要吵嘴,好好在一處玩耍。
江月兒歡天喜地地為小哥哥準備了被衾衣裳,給他做針黹,洗衣裳,調香磨墨熬湯水,整日裡圍著他打轉,看小哥哥一日比一日生得俊拔,心頭如浸了蜜般,一心盼著快快長大,好跟小哥哥住進一個屋,睡上一張床,成為他的小妻子。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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