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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罷,易郎中揹著藥鋤與竹簍自行上山。易楚將碗筷收拾乾淨,到西廂房問易齊:“榮盛哥跟爹上山就不過來了,你想留在家裡看店還是去買菜?”
易齊正對著一面小小的靶鏡梳頭,聞言,頭也不回地說:“你人緣好,去買菜,我看家。”
易楚早知她會這樣說,懶得跟她計較,只伸手又恨又氣地戳了她後腦勺一下,拎著籃子往外走。
易家是座一進的小院落,倒座房佈置成醫館,後頭是易家父女三人居住之地,前頭除了醫館的門外,另有一小門通向後院。易郎中還有個學徒叫榮盛,每天辰正來,酉初走,幫著易郎中乾點抓藥跑腿的零碎活計。
如今兩人都不在,就需要有人照看醫館。
易家門前的街道叫曉望街,盡西頭有處菜市場,都是附近窮苦的菜農擔著自家種的菜在賣。因著夏日天熱多雨水,地上不少腐爛的菜葉招惹著蠅蟲亂飛,氣味也不太好。
通常都是上了年紀的嬸子大娘去買菜,極少有年輕女子去。
易齊早就放話說,寧可死也不去那種地方。
易楚只比易齊年長一歲,可終究也是姐姐,只得依她。
此時,太陽已升得高了,熾熱的光芒肆無忌憚地照射在大地上,有閒散的鄰人三三兩兩地湊在樹下談論著清晨那起慘禍。
許是這一兩年,類似的事情太多,人們早已有些麻木。雖然,幾乎滅門的戶部左侍郎家值得同情,可畢竟那是別人的事,而自家的日子還得過。
便是易楚,縱然才經過清晨那番事故,眼下還得跟平常一樣去買菜,甚至,臉上也得帶著笑容。
一圈轉下來,易楚籃子裡多了一小塊豆腐,兩把芹菜,幾根黃瓜,手裡還拎著一條半斤多重的活鯽魚。
中午只兩個人吃飯,喝點菜粥就行。爹採藥辛苦,晚飯要吃好點。燉個鯽魚豆腐湯,黃瓜涼拌,芹菜清炒,嗯,還得給爹打二兩紹興酒,爹就好這口。
易楚默默盤算著,一邊跟熟識的人打招呼,“趙大叔,這幾天連陰天,您的腿疼病沒有再犯吧?”
“王大嬸,您脾胃虛寒,西瓜可不能多吃。”
“張家嫂子,虎娃夜裡還尿床嗎?”
說笑間,已走近自家門前,易楚跟街坊道別,剛回頭,適才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就見前面風馳電掣般駛來兩匹馬,堪堪停在醫館門口。
頭前的毛髮雪白,不染半點雜色,其上端坐著一人,臉上的銀色面具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閃的人眼暈。
赫然就是去而復返的那個錦衣衛特使辛大人。
據說錦衣衛從不無故進平民的門,進則禍至。
這次又是為何而來?
來清算清晨時的舊賬?
易楚悚然心驚,拎著鯽魚的手抖得幾乎攥不住草繩。
本能地想撒腿就跑,轉念想起留在家裡的易齊,她深吸口氣,強自鎮定下來,邁著步子迎過去。
辛大人翻身下馬,掃一眼四周明裡暗裡窺視著這邊的百姓,淡淡地問:“醫館裡可有四物丸?”
易楚腦中已是完全空白,習慣性地開口回答:“有。”
辛大人舉步,昂首踏進醫館,易楚咬咬牙跟在他身後。
醫館裡並沒有人在,易齊不知去了哪裡?
唯有藥香夾雜著艾草淡淡的清香悄悄地瀰漫開來,沁入易楚鼻端。
聞著這熟悉的氣味,想起父親清早說過的話,易楚驟然平靜下來,將手中的魚菜放在一旁,淨過手,開啟抽屜取出只瓷瓶,輕輕放在臺面上。
辛大人盯著瓷瓶卻不開啟,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檯面。
檯面乃黑檀木所制,烏漆漆的黑,襯著辛大人小麥色的手。手指修長且直,掌心指腹半點繭子都沒有,看起來比白瓷的藥瓶都要光滑細緻,根本不像習武之人的手,也不像做慣粗活的人的手。
可為何氣勢那麼嚇人?
易楚胡亂猜想著,冷不防耳邊傳來“咣噹”聲,卻是辛大人抓起瓷瓶重重地頓在臺面上。
易楚一哆嗦,不解地抬頭,對上辛大人的目光。
他的眼眸黑亮深沉,瞧不透裡面的情緒,可易楚卻分明地感覺到有絲絲涼意從他周身散發出來,連帶著屋裡的溫度也仿似降了幾分。
辛大人上前一步,與她相距極近,近到他鼻端撥出的氣息撲到她臉上,涼涼的,沒有半點熱度。
“你給趙七公子把過脈,他怎麼樣?”
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