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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大簇紅梅插在他的花瓶裡,站在梅花後面,拿出我自以為嬌羞明豔的神情透過梅枝之間的縫隙看他,“景弦,你覺得這個花好不好看?我專程為你折來的。還有一句詞,是敏敏姐姐教我的,我背給你聽:‘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
獨這個字,我還沒有說出來。
他神色不變,站起身朝我走來,摩挲著紅梅花瓣,看向我時,眉眼涼薄且清淺,“你覺得,這束紅梅與我房間的風格搭調嗎?”
他的房間風格極簡,唯有淡淡的竹葉清香。
“我覺得還可以。”我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不遜於小春燕,“這個叫相得……相得……”
“相得益彰。”他平靜地看著我,我猜他的內心並沒有泛起一絲漣漪,“謝謝,不過我無處置放,不大需要。”事實證明我猜得很對。
“不如讓它倚在牆角,給你的房間燻一燻味道?”我抱起那束紅梅,走到門後,指著那塊平常會被屏風遮擋住的空地問他。
他重新走到桌前坐下,繼續翻閱書籍,“我不是很喜歡這個味道。你若是喜歡,可以放在花神廟裡。”
他的模樣像是真的不喜歡。我強加那麼多年的雞蛋給他,他能忍我到現在實屬不易,如今再要強加東西給他,確實過分得很。思及此,我抱著紅梅趕緊退了。
這件事我後來也反覆揣摩過很多次,想要總結些道理,卻都總結得不甚到位。唯想起小春燕彼時說的那句話,慢慢覺得恰到好處。
他扶著紅梅枝,故作高深地對我說,“世間事都是這樣的,起頭重,落腳輕。”
我彼時仍以為他喝多了說胡話。畢竟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現在想來,卻覺得很有道理。
就好比我為景弦忙活了一大晚上,穿風過雪,爬牆折梅,自以為過盡千山萬水,最後卻只消他三兩句話,不到半刻鐘,便為我結束了這個故事。
這種結束的方式,叫做無疾而終。或許不會難過,只是會覺得空蕩。
“落轎——”
一聲長喚,我仍是站在淳府門前。
“三、三爺……!三爺!我一生為您效勞,您不能如此狠心將我逼至絕路啊!”那是個身著沉色衣裳的中年人,匍匐似的爬到轎邊。
他形容狼狽,約莫是追著轎子跟來的。
“人生在世一場,一生都是生,唯有死那一刻是死。這個道理,陳管家不會不明白罷?”
這慵懶輕佻的聲音有些耳熟。
轎中人是誰。
我曉得,我此時一顆心疾然吊起,卻更關心轎中人口中這位陳管家應該明白的道理。
“還請三爺指教!”陳管家跪在轎門邊,急聲問。
一把玄色摺扇撩起轎簾,卻未見來人下轎,只聽那聲音張揚桀驁,語氣依稀是他,卻又不似。
“你一生為我效勞不假,但這並不代表著,我關鍵時候就一定要給你活路。陳管家,世間事都是這樣的,起頭重,落腳輕。你的效勞在我這裡,不過一場無疾而終罷了。我淳雁卿要你死,你就算效勞了八輩子,也得死。”
第22章 淳雁卿
他句句恣睢,語調狂妄,一字一句都在訴說他的跅彛�活俊�
我不大敢相信轎子裡的這位三爺就是和我一起從泥巴地裡搶餅子長大的小春燕,但那種說話時句句都要凹出個花樣來的調調確實似曾相識。
這種滿嘴跑騷話的感覺使我勉強相信了一點。
一隻著赭金玉靴的腳從轎中踏出,玄色摺扇提簾上勾。我靜立在偏處,想要瞧瞧他究竟能將出轎這麼一步裝成什麼樣子。
無可否認的是,他此時一跨腳、一撩簾間通身的氣度,是我永遠也學不來的矜貴雍容。
景弦應當也學不來,他從小就沒小春燕這麼能凹。當然,這只是我目前的想法。後來的事情教我萬萬想不到。
此時轎中人俯身出轎,陳管家趕忙爬過去趴在地上,我估摸著是意欲為他墊腳,“三爺、三爺……三爺繞我一命……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可好?”
三爺他抻直腰身,目視前方,摺扇開合間,不耐煩地蹙起了眉,“滾。”
聲音既沉又朗,比之當年他十三四歲變聲時期好聽別緻千百倍。尾調倒是一如既往地喜歡上揚。
我站在偏處,他目中無人的模樣想來是瞧不見我,但我卻將他瞧得清清楚楚。
眼角還似當年那一剪清致的燕尾,眸卻已如崖下幽谷深不可測,長眉微狹斜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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