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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呢!”
阿追木然地聽著,目光盯著她手裡託著的藥丸,看了好久後伸手拈起。她細細端詳著,黑黑的一枚,仔細分辨才能看出點淺淡的暗紅,像是墨汁裡洇著血色。
凝視了一會兒,阿追啞笑出聲。
她曾安慰自己,這病在弦國雖不能治,卻還有戚國能治,且戚王肯出面幫她。這便遠好過那些罹患絕症無藥可醫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病一點點加重、掰著指頭數自己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阿追設想那樣的絕望時,總倒抽一口冷氣。而後更覺自己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不止有藥可醫,而且……而且戚王待她還不錯。她甚至有些感謝這場病,如若沒有這場病在,她這弦國國巫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時常和他這戚國國君日日相處的。
而今看到的夢境,讓她倏然覺得,眼下的境地比絕症還要絕望。
一切都是他設計害她,他給了她這頑疾,又佯作關心地讓她來養病、與她相處。
他用這樣陰險惡毒的手段將她騙回戚國,然後再強縛住,她卻滿心滿眼都是他,甚至想過有沒有可能、有沒有那麼一丁點的可能,她可以嫁給他。
是她傻。
阿追疲憊地深吸了口氣,一語不發地將蘇鸞送來的藥丸吃下去。卷著藥丸的清水流過喉嚨,藥中的絲絲清甜溶散下來,像是一陣尖刻的嘲弄。
——是藥,總歸有三分毒。曾經沉溺於這藥的甜味,實在是她傻。
藥效來得很快,不過片刻,困擾一夜的頭痛便已淡去。阿追平靜地將陶杯交還到蘇鸞手上,輕舒了口氣:“我沒事了。收拾收拾,我們回別院去吧。”
蘇鸞應了聲“好”,叫雲琅雲瑟進來幫忙。走出雁夫人的朱雀宮後,阿追卻示意雲琅雲瑟退遠些。
她握住蘇鸞的手:“我們回弦國吧。”
“……阿追?”蘇鸞嚇了一跳,好生打量一番,見無半點說笑之意,細問,“怎麼了?”
“離開朝麓,我就慢慢告訴你。”阿追的語聲輕而堅定,“但我們必須立刻走,回到別院,我們就收拾細軟。”
她再不想用那藥了,更不想因為那藥被強束在嬴煥身邊。所以,她想趕在下一回發病前趕回弦國,而後再發病也不要緊,她寧可就這樣死在弦國。
。
烈日高照,凱旋的大軍猶如一片黑雲般壓過腳下的平原與山脈、城池或村莊,銀甲在陽光下反出的光芒直灼人眼,像在刻意昭示身為勝者的榮耀,彰顯大國的強盛。
夕陽西斜時,軍隊紮了營,眾人都得以鬆鬆筋骨。廚子很快做好了飯菜,難得地有了些切得纖薄的羊肉片,邊盛給將士們邊道:“估計明天就回戚國了,哎,這飯菜也可算吃到頭了!”
眾人都露出笑容,有人嘖著嘴說:“可算回來了,若不是逼著褚公備糧,咱非得餓死在半道上不可——你們聽說了沒?國巫曾說雖則戰事會贏,但也會失去什麼要緊的東西——我啊,有一陣子真有點擔心是不是戰事贏後咱會餓死,所以主上會平白失了幾千人馬呢!”
這話引得一陣鬨堂大笑,有人說他慫,有人調侃說“你小子這麼會解,怎的不去當巫師呢?”。而後話題很快就換了,這些得以活著回來計程車兵三五成群地扎堆聊著往後的日子,有人說要安心在家裡種田,有人說要先把婚結了。
雁逸邊喝著熱湯邊噙笑聽著,聽得身後傳來有力的駐足聲,凝神回過頭去:“說。”
“稟將軍,簡臨來了。”那護衛稟道。雁逸轉過頭看看,便見簡臨風塵僕僕的樣子,氣喘吁吁。
雁逸心頭一滯,邊站起身邊道:“進去說。”
二人一同走進主帳,雁逸睇著他問:“她出事了?”
“說、說不好……”簡臨氣息仍不穩著,急促道,“她、她突然離開朝麓了,和蘇女郎一道備馬車走的。沒帶什麼東西,好像有意瞞著人——最初連我也以為她是想出去走走,只奉將軍的命悄悄跟著,免得出事。但在南市附近時,二人突然一道把車伕捆了,自己駕著車就出了城,我這才覺出不對,不敢驚擾她們,只好來稟將軍。”
雁逸大驚,追問:“主上怎麼說?”
“昨日一早的事,我趕出來的時候,主上似還不知情……但現下也該知道了。”
雁逸又問:“你可有著人跟著她?”
簡臨應說:“有,差了兩個人暗中跟著。”
雁逸摒了口氣,略作思忖,看向簡臨:“有樁事,可能會殃及性命,你敢不敢幫我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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