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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之尊又如何,在疾病和死亡面前,他與最卑微的宮人一樣毫無反抗的餘力。張嫣嫣掀開簾帷坐在榻邊,垂目看著這個男人久病之下蠟黃枯槁的臉,聽著他如孩子般無助地一聲聲喚自己的名字,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彷彿被什麼狠狠紮了一下。然而片刻後,她便將所有軟弱的情緒生生泯去,平靜地輕聲喚他:“陛下,該喝藥了。”
她不能再等了,一切都要在今天做個了斷。
“嫣嫣……”李亨顯然已有些病糊塗了,雙目無神,拉著她的手絮絮地說著胡話,“剛才朕看見阿孃了,阿孃哭得很傷心,說父皇這幾年愈發冷落她了……看見阿孃落淚,朕心裡就難過得很,才想好言安慰幾句,可她卻轉身走了……”
張嫣嫣有些不耐煩地微蹙秀眉,打斷道:“陛下是做夢了吧?元獻太后已薨逝多年,又如何能與陛下相見?”說著從侍立在側的親信女官谷蘭手中接過藥碗,一勺一勺地親自喂李亨服下,“陛下病了這麼久,朝中的政事也不大過問了,全都由幾位宰相和李輔國代為操持著。當初李輔國矯詔逼上皇遷往西內,致使上皇心緒不暢、鬱鬱而終,已是罪無可恕,如今陛下龍體欠安,臣妾聽聞密報,李輔國已勾結禁軍將士暗中謀劃作亂,不可不誅。臣妾本想請太子為陛下誅殺此賊,奈何太子仁懦,不願擔此重任,臣妾斗膽懇請陛下以天下為重,廢黜太子,另擇賢能之子立為儲君。”
李亨悚然一驚,頭腦立時清醒了幾分,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依皇后之見,哪位皇子才足以託付重任?”
“越王李係是陛下次子,現任天下兵馬大元帥,功勳卓著,處事也有經驗,臣妾覺得越王乃是可造之材。”張嫣嫣微笑著從容與他對視,目光微露嘲諷之意,“難道陛下以為,臣妾是想效仿那貞順皇后武氏,處心積慮地要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麼?咱們的侗兒才多大,臣妾怎能為一己私慾而壞了朝廷綱紀呢?”
李亨愈發明白她的心思,冷笑道:“皇后真是好算計!越王生母卑微,才智平庸,日後你若坐上太后之位,豈不是要讓朕的兒子成為第二個中宗皇帝麼?”
“陛下說笑了,臣妾如何敢效仿則天武后?”張嫣嫣看著他溫柔地笑,想到昔年在女皇武瞾壓制下當傀儡皇帝的中宗李顯和睿宗李旦,不知怎麼心中竟覺得甚是快意,“陛下是聖明之君,只可惜一時糊塗,給李輔國的權力太大了些。若說李輔國是陛下制衡朝中勢力、駕馭群臣的一把寶劍,那麼現在,陛下自己握著的就是割手的劍刃,而劍柄卻握在李輔國手裡。什麼是太阿倒持,陛下現在可明白了?不過陛下儘管放心,有臣妾和越王在,定會肅清朝野,為大唐剷除奸佞。”
“你……你好大的膽子……”李亨氣得胸口急劇起伏,竟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張嫣嫣忙溫柔地輕撫他的脊背,關切道:“陛下切莫動氣,一切都要以保重龍體為重。”
李亨只覺胸腔內一陣異樣的疼痛,推開她的手問道:“你……你剛才給我喝的是什麼?”
“陛下猜到了?”張嫣嫣臉上的笑容愈發嫵媚,直讓他看得心驚肉跳,“做了這些年的夫妻,陛下總算猜中一次臣妾的心思,真是難得。其實這藥本沒什麼稀奇,都是太醫開的治病的方子,只是若配上這香……”
李亨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窗下青煙嫋嫋的燻爐,臉色霎時變得慘白,語氣沉痛:“嫣嫣,你都已經是皇后了,還想怎麼樣?朕自認為從不曾虧待過你,你為何這樣狠心,一定要置朕於死地呢?”
張嫣嫣垂眸微笑,語氣中竟帶著十分的真誠:“陛下給了我尊榮與夢想,我真的很感激,可是我回報給陛下的還不夠多嗎?我把最好的年華給了你,幫你出謀劃策,助你坐穩帝位,陛下若還想要我的一整顆心,那就有些太貪心了。皇后之位固然好,但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女人,對於我來說,這世上永遠有比權位更重要的東西。”
“是他?”李亨心念電轉,很快便猜到其中緣由,“你……你竟是為了盛王那個逆臣?難怪你一直護著他,想盡辦法勸朕不要殺他……”
張嫣嫣坦然承認,頷首道:“沒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所以只能對不起陛下了。”
“賤人!”李亨大怒,揚手一掌便要向她臉上扇去,無奈久病之下早已沒了這般力氣,手軟軟地垂下,悲憤地大聲喊道,“來人,傳太醫!給朕傳太醫!”
然而喊了幾遍,都沒有宮人進來應聲。
張嫣嫣站起身來漠然俯視著他,淡淡一笑:“陛下對身邊之人動輒打罵,如今這長生殿還有誰願為陛下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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