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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八俗稱蜡祭,皇帝要在護國天王寺拈香拜佛,然後賜百官以臘八粥同食。
這邊宴席要開,那邊施粥的時刻也馬上就到。
太皇太后已經進了大殿; 坐在正席上,殿內自然是皇親貴戚,並一二品文武大臣府的命婦們,各偏殿中所有的懸屏壁全部摺合; 屏風亦悉數收起。
帝至,所有的命婦齊齊跪於座上,伏面於地,整座太液仙境鴉雀無聲。
門闕上,漢白玉雕著騰空而起的九天玄女。玄衣朱袍的皇帝,就站在那潔白耀眼的大理石壁前,雙目隱在五彩旒珠之後,目視他的小女官走過一扇扇窗子。
自打入宮之後,她還未曾這樣格外打扮過。
她身上的襦衣,淡淡的丁香色,於滿屋朱翠華服中,再平常不過的顏色。交衽與袖口皆有新綠色的番蓮紋,頭上一枚翠玉竹節簪,緊著高高綰起的一頭烏髮,如雲堆成凌雲髻。
於這整個大殿中,甚少有女子有她的挺撥與高度,遠遠望過去,她是深冬裡的一抹新綠,像即將要到來的春天一樣。
招她至近前,於滿院屏息埋頭的人群中,隔著兩個太階的高度,皇帝道:“陸姑姑今天格外的美,只是為何悶悶不樂?說來聽聽,看朕可能幫你。”
陸敏回頭,遠遠瞧得見洞開的暾紋雕花門扇中,太皇太后就坐在紫檀雕花二十四幅的巨幅屏風前,老太太成竹在胸,已篤定外孫女能最終成為皇后,笑的很是歡暢。
她道:“奴婢一點小心思,侍寵驕縱一回,不想要餘寶珠做皇后,也不想要李靈芸做皇后,倒是想看她兩個熱熱鬧鬧當著眾命婦的面吵一回,怎麼辦?
您可能滿足奴婢這點邪惡心思?”
趙穆下了一個臺階,低聲道:“麻姑,不必你撩,她們也會爭的不可開交。一會兒朕會在護國天王寺召見陸高峰,屆時,他會押著烈勒,當著百官的面為自己正名。
太液仙境今天來了數百命婦,你要當著她們的面,為自己正名,為你們陸府正名。”
陸敏頓了片刻,自後面伸出一隻手,輕撓著皇帝負於後的掌心:“那就煩請把那蔭沉木屏風的價格給奴婢。”
他不但親自派人監視著兩個兄弟,太皇太后這兒也一刻沒有放鬆過,時時關注。所以陸敏篤定他知道太皇太后壓在蔭沉屏風下的價格。
皇帝避開她的手,轉而往外走去,邊走邊道:“當初,朕曾說過,今日太皇太后這場臘八宴上所有籌得的銀子,都將是你的嫁妝,歸你所有。
要嫁皇帝,嫁妝自然不能少,所以那方蔭沉木屏風是你的,由你賣給李靈芸,給自己攢嫁妝,至於價格,由你來定。”
陸敏急匆匆趕上兩步,抑著怒氣道:“皇上您這叫什麼話?”
護國天王寺鐘聲隱隱傳來,李祿已經帶人來催了。皇帝急著要走,走了幾步回頭,五彩旒珠遮著面容,唯唇上那抹笑頗具諷意。他道:“記得數額報高些,畢竟朕這是最後一回宰李密,等抄家的時候,那銀子可就全歸國庫了。”
他見她果真生氣,連忙又道:“你此時又何必著急了,橫豎到時候李祿會來幫你的。”
陸敏一下子省悟過來,上輩子趙穆登位之後便抄了李密的家,將他一家老下,連家下奴婢都沒有放過,盡屠。
以趙穆對李密的厭憎,抄家砍頭誅九族都不為過。但是身為皇帝,他不可能自己去抄家,屬下官員們抄家時自己撈一筆,給他一筆,還是轉交入國庫,皇帝自己其實什麼也撈不到。
倒不如把李密捧高一點,以借為由頭,先將他家那些浮銀榨乾,再安個罪名去抄家,像他這種貪得無厭的蛀蟲,拉到午門外剁頭,最能叫臣工百姓們拍手稱快。
所以皇帝叫她可著勁兒開價,應當是真的想榨乾李密的家財。既如此,她少不得得黑心點兒,好好訛李靈芸一筆。
未幾,李靈芸作賊一樣悄悄溜了過來,濃妝掩不住連日焦心的憔悴,上前便問:“麻姑,你可打聽到了,太皇太后定的價格,究竟是多少?”
陸敏脫口而出:“三十一萬八千兩整。”
李靈芸紅唇圓張,大到能塞個雞蛋進去,要叫子福拍著背,才能緩過氣兒來:“姓竇的老虔婆可真狠,南陽公主也是真有銀子,竟然敢出如此高價。”
陸敏頭一回宰人,有樣學樣,比李靈芸還要著急:“可不是嘛。太皇太后恰就知道你家錢多,所以獅子大開口。就算萬一你猜中,這鉅額也能嚇退了你,皇后之位還是餘良女的,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