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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精神還是不錯的,神智也很清明。
他三步一回頭地出來,重新站到灶臺邊上。
方拭非看他傻愣著,便說:“我來給你講個笑話。”
林行遠心說他哪有那心情?
“從前有一對夫妻……”方拭非一開口,自己先樂了,繼續笑笑說完了整個故事:“後來兩個人一起落水死了。”
林行遠擔憂地看著她,不明白她什麼意思。
“這有什麼好笑的?你……沒事吧?”
方拭非放下手裡的鏟子,問他說:“不好笑嗎?”
林行遠遲疑了片刻,搖頭。
方拭非說:“有時候你不知道,別人說的笑話,究竟是他親眼見過的,還是純粹說笑。你不覺得好笑,我也不覺得好笑。”
林行遠:“那你為什麼要笑?”
“那該用什麼表情呢?哭嗎?”方拭非說,“多的是人等著你哭出來看你笑話。哭是沒有用的。”
林行遠說:“誰有那麼多的閒心?不想哭,那就不要哭也不要笑好了。”
方拭非蓋上木鍋蓋,在旁邊的矮凳坐下,扯起嘴角道:“可仔細想想,還是好笑的。”
林行遠皺眉:“你究竟在說什麼?”
“哈,這世間權勢,腥臭如爛肉,還是能引得人趨之若鶩,汲汲營營。乃至兄弟鬩牆,六親不認。這些人,功名利祿,唾手可得。”方拭非說,“有些人,兢兢業業,忍氣吞聲,終日惶惶,不敢行差踏錯,卻最終落得家破人亡。這不好笑嗎?”
林行遠:“不好笑。”
方拭非說:“漢武帝巫蠱之禍中,皇后衛子夫和太子劉據相繼被逼自殺。”
“他二人未必就是遭奸臣誣陷,《漢書》中固班未曾提及。許是畏罪自殺也說不定。”林行遠聲調拔高,“方拭非,你別拿皇家這些事來做比對。‘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執掌天下的權力,本就不是什麼三言兩語,是非對錯可以辨別的。”
“皇家的事就不是事了嗎?事社稷不如事宮闈,何其可笑?”方拭非說,“今上斬太子,東宮一百二十一人盡數陪葬。”
林行遠喝止她道:“方拭非。太子染疫,年二十二歲病逝於陛下行宮。”
方拭非不說話了。
林行遠又嘆道:“方拭非,你不曾在京城,所以你不知道。但當年太子妃謝氏一族私藏兵器,操練新兵,是我父親親自鎮壓的。確有其事。”
方拭非:“儲君謀反,就是我聽說過的最好笑的事情。”
林行遠聽她這樣說,大概就知道她是誰了。可是,她故事裡的人,跟杜陵故事裡的人,總覺得不是同一個。
林行遠深吸一口氣,問道:“方拭非,你問過杜先生這笑話裡笑的是誰了嗎?”
“是誰不重要,真相是什麼也不重要。”方拭非說,“師父教我這些,不是想我回到過去,或者庸人自擾。”
林行遠半晌只能“嗯”一聲。
二人坐了一會兒,鍋裡的水沸騰了。方拭非站起來,往裡面澆了一點麻油,放鹽。再煮一會兒,就撈起來端屋裡去。
杜陵斜靠在榻上,手歪在一側,眼睛緊緊閉著。嘴角有些許弧度,面容安詳,看不出痛苦。
方拭非把肉放在地上,探向他的鼻息,片刻之後,又去摸他的脈搏。
林行遠緊張立在身後,觀察她表情。屋子裡呼吸聲此起彼伏。
隨後方拭非退開一步,跪在地上,尊尊敬敬磕了三個頭。林行遠大為哀傷,也跟著跪下,為杜陵送行。
方拭非過去將人平放在床上,又重新走出去。
林行遠擔心她,跟著追出來。
方拭非就坐在門口臺階,兩手搭著,神色懨懨。聽見林行遠的腳步聲停在她身後,說道:“師父以前說他大限將至,我問我師父,人死的時候該是怎樣的呢?他說,應該是笑著哭的。哭就哭吧,為什麼要笑著哭呢?人出生就是哭的,難道死了也要哭嗎?他說要哭的。有的人出生的時候會哭,因為哭了就有奶喝。長大就不會了。臨死了終於又有了暢快哭的機會,要哭一哭的。”
“可他……”方拭非抬起頭,看著遠處黯淡的月色:“終究還是沒哭出來。”
第11章 安穩
天色將亮,城門大開。
今日司判帶人來到水東縣,正式封鎖了縣衙,開始調取縣衙賬簿。
對外,是曹司判主事,對內,其實是王長東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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