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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撞了人,說不得還得挨板子。
心吊到了嗓子眼兒,石頭爹最是老實不過,別個叫他等著,他必是等著的,怎麼會走開了,石桂一手抓著門框,眼睛不往來回去看,那小廝逛了一圈沒尋著人,回來便道:“都尋過了,沒見著人,怕是來矇事兒的,蒙了個名字,果然有人叫這個,這才趕緊走脫了,一看就是個泥腿子,頭一回幹這行當。”
石桂一下子靠在門框上,才還怦怦直跳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那小廝看她這樣倒同她搭話:“你是外頭買進來了?”
石桂胡亂點了頭,勉強笑一笑,還不死心,口裡應著小廝的話,眼睛還往巷子盡頭看去,還是沒個人影兒,她蹙了眉頭,那小廝又勸道:“你可別站著了,趕緊進去罷,才剛那個一看就不是你爹,你們生的半點也不像。”
石頭本來就不是她親爹,石桂才要轉身,往巷口一瞥,見有個灰撲撲的人影往這兒來,一步步走得極慢,不由得伸長了脖子去看,石桂眼睛迷濛,怎麼也瞧不分明,小廝卻已經叫起來:“正找你呢,你往哪兒去。”
來的不是別個,就是石頭,滿頭是汗,手上端了個碗,兩隻手牢牢端住了,見著石桂咧開嘴一笑:“你走的時候你娘沒讓你吃上水磨糰子。”
秋娘一直唸叨著,每一回念都要淌淚,覺得虧了女兒,臨走了,連一碗糰子都沒能讓她吃著,想石桂的時候就捏著她穿過的小褂子,哭個不住。
碗裡飄著兩個白團子,一個尖的一個圓的,石頭往攤上買了來,又問人家饒一個碗,那人聽他是外鄉人口音,怎麼肯把碗舍給他,石頭又最是木訥不善言辭的,好容易才饒著一個碗,端了來給石桂。
石桂鼻子一酸,眼淚立時就滾落下來,顫顫叫了一聲爹,石頭隔了老遠就認出她來,到了宋家半年,養得半點兒也不像鄉下姑娘了,可打眼一看還是他女兒。
石頭不會說話,半晌舉一舉碗:“你趁熱罷,都快涼了。”
石桂接過來舀了一個,一個蜜豆餡的,一個蘿蔔肉的,咬了滿口的豆沙,甜的嘴巴都張不開了,外頭颳著風,那小廝眼看這麼個情形,倒讓了耳房出來:“你們進去坐罷,等有人來,可別聲張。”
石頭一聲短打,這樣冷的天兒,身上還沒一件厚衣,半年不見,人又黑又瘦,石桂眼睛一望他,就知道他跑船吃了苦頭,嘴裡的糰子和著眼淚一道往下嚥,囫圇吃了兩個,這才想起問他:“爹吃了沒?”
石頭自然沒吃,跑船掙的都是辛苦錢,沒成想金陵的物價這麼貴,兩個糰子八文錢,他哪裡捨得自個兒買一碗,對著石桂卻點頭:“吃過了。”
石桂越發忍不住眼淚,出了門央那小廝:“小哥替我買兩碗麵來,要葷澆頭,越多越好,我身上沒有,等明兒補給你。”
小廝知道她是表姑娘屋裡當差的,葉家富貴無人不知,石桂身上的襖子那都是好料子,耳朵眼裡扎著銀丁香,伸出手來還帶著環釧,也賴不掉這二三十個錢,往外頭跑一程,很快就盛了面來。
石桂把面端給石頭:“這會兒不比在別苑裡,路遠,還是往外頭買更近些,爹爹趕緊吃,怎麼身上連件厚衣都沒穿來。”
一碗排骨一碗大肉,都是醬油湯,麵條放得足足的,小廝的嘴巴可比石頭靈便得多,兩句話就要了碗來,石頭扒拉了麵條,這才覺得身上有些暖意,一口喝了半碗湯:“我是船上燒水的,就挨著鍋爐子,哪裡覺得凍,還是出來了,才知道冷。”
石桂摸了身上,又捨不得去取錢,正要把鐲子擼下來,外頭聽見淡竹的聲音:“看你不回來,知道必是真的了,這個給你。”
卻是個小布包,石桂正想回去取,拿在手裡一看,一大把銅錢,還有些小墜子碎銀子:“表姑娘見你不在,問了一句,立時就要叫人給你送錢來,還是太太說了,大錠的也不能用,不如賞些銅子兒碎銀。”
淡竹說著又點點那些墜子戒指:“這個是繁杏姐姐給的,這個是我的,這個是石菊的。”石桂聽著眼眶發熱,捏捏她的手。
淡竹笑一笑,伸頭往裡一看,便知道石桂家裡窮困,微微嘆息一聲,能這麼千山萬水的找了來,怪道她心心念唸的要回家呢。
石頭是許多日子不碰葷食了,渡口泊船是按日計費的,船主人下了貨,再搬上新貨,立時就要起程,他看過石桂一眼,認了門往後再跟著跑金陵的船,等攢了錢再把她贖出去。
這些話他也不會說,石桂給他添面,辦冬衣是來不及了,抹了淚問:“爹是怎麼來的?來了幾日?家裡可好?娘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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