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4 頁)
有風聲與鶴鳴。侍候的宮女不知去了何方,也許在收拾包袱,也許已經逃走。
冰夫人在讀詩,靜靜的,沒有念出聲。枝頭一朵淡紫的辛夷落下了,正打在那一頁上。剛從葡萄架鞦韆跳下來的離禍撿起它,捻著花根轉了一轉,目光停在書上,上面寫著這樣四句詩:
君王城上白旗降,妾在深宮哪得知?
三十萬人齊卸甲,寧無一個是男兒!
一名宦使忽地推門,領了三二十個宮廷衛士匆匆進來,小心翼翼瞟了冰夫人一眼,又立即低頭道:“夫人,大王召您與離禍郡主速去城門。”
冰夫人神色平靜,眸光裡略帶悽傷,但好似並非為了這燕國覆滅。她釋然道:“知道了,去門下候著,我綰了發就出來。”
宦使下意識掠過冰夫人傾瀉如雲的黑髮,恭敬地退出門。
“他們要我們死。”離禍扔了辛夷花,口吻抗拒。她在書上見過太多這樣的場景,也聽過太多遠的、近的小國的滅亡,總是必要有王族與后妃殉國,好似這樣就能顯示一個國家的氣節。
冰夫人合上書卷,起身撫過離禍的頭,“那又怎樣呢?我們不必按他們的意願行事。我們不想死,那麼活下去就是了。”
離禍若有所思地頓一頓,環視金屋。池邊她養的那隻白鶴仍被鎖住腳,只在水面啄食浮萍。它的羽毛依稀不如被捉來的當日鮮亮耀眼,彷彿層層烏雲投下了陰影,使它原本的皎然黯淡無光。
她解開它的腳鏈,抱著白鶴爬上假山頂,雙手向上託舉,仰頭微笑道:“你走吧,囚籠裡沒有故人了。願你日後不再失去自由,也不再遇到給你取名叫‘紅情’的俗氣主人。別了,紅情。”
被稱作“紅情”的白鶴清唳一聲,高亢而哀婉。它垂下修長的脖子,於她臉頰靠了一靠,而後振翅衝破烏雲,飛上一望無際的蒼穹。
也許因此見到了陽光,它優美的雙翅白羽又煜煜生輝了。
離禍注視飛上青雲的紅情,莫名感到哀傷不捨。但她並不收斂,反而放縱這樣的情緒,只有須臾,只有片刻,過後又會被別的事塞滿,畢竟人間久別不成悲。
“我們也走吧。”冰夫人抱著她躍上簷角,獵獵清風拂過裙裾,冰綃縞袂,似欲飛去。
離禍郡主凝視漸漸遠去的燕王宮,問道:“燕國亡了,我們偷偷逃走,為掩人耳目,我又該姓什麼呢?”
冰夫人低頭看了一眼她渴望的面色,心領神會道:“姓丹,丹薄媚。”
“這個怎麼講?”
“薄媚則離禍。”
丹薄媚沒覺得這個名字不好,只是心底在想:她的母親冰夫人半生莊冷淡雅,一無所求。即使萬人唾罵妖孽,仍不曾為自己辯解一句,足可稱薄媚,卻也從未離禍。可見禍事有時不是自己惹來的,也有別人強加來的,且避無可避。
都城外黃沙漫天,燕軍兵戈委地,羞愧地低下頭顱。
孟恆苦等,只等來宦使驚恐的答案:冰夫人與離禍郡主不見了。
他猝不及防退了兩步。數年來習慣她沉靜寡言,任由擺佈,他幾乎忘了冰夫人曾是丹氏一族的天之驕子。
她是丹蓁姬啊……區區燕王宮自然來去自如。想是她並不願意與自己共赴黃泉——她不願意!他已為她亡國,傾盡一切,她竟貪生怕死,獨自苟且逃命!
恨。好恨。
孟恆回首眺望宮城的方向,望了許久,終於狠心拔出身邊將士的長劍,毫不猶豫對著自己一劍封喉。
身後驀然響起數萬人的跪地哭號。
已遠離都城的冰夫人與丹薄媚似乎也聽見了哭聲,疾速前行的身形一停,冰夫人道:“他死了。”
語畢,繼續前行。
她們要去金陵,祭奠丹氏死去的亡魂。
跋涉千山萬水才抵達那座繁華古都,丹薄媚永遠無法忘卻,在醉生夢死、歌舞昇平的表象下,掩蓋了如此黑暗的手段。當她看見封閉的朱門前那一片猩紅的血水時,她竟發不出任何聲音。距離滅族那日已整整十二天了,當日該有多少人倒下,才使得平地血流成河,經久不幹。
她跪下去,粘稠的血水滲透衣袍淹沒她的膝蓋,冰涼冰涼,陰森刺骨。
她看著冰夫人哭得哀婉淒厲,肝腸寸斷,她從未見過這樣聲嘶力竭的母親。
後來空氣中開始瀰漫奇異的味道,大批來自不同方向的高手不發一言圍殺她們。
整整一百六十人!
冰夫人傾國的臉龐被劃了一刀,血液飛濺在她的眼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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