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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什麼茶?”呂炎幾步過去,先探頭欣賞茶席,“翁翁這茶席越擺越雅緻了。”
“不孝的東西!這是你太婆常擺的茶席,連這都不認得了?”呂相回手拍了孫子一扇子。
“哪能不認得!我就說,看著眼熟,太婆走時,我還小麼。”呂炎趕緊打馬虎眼兒,其實太婆去世才五六年了,那時候他已經十三四歲了。
“唉,是啊,一眨眼,你太婆都走了六年了。”呂相嘆了口氣。
紅泥爐上的水滾了兩滾,呂相提起壺,點了兩杯茶,“你太婆說過,水滾過兩滾,沏茶最好。”
呂炎湊過去一臉專心的聞著茶香,沒敢接話,腦子卻轉的飛快,翁翁今天這麼懷舊,有點不正常,今天是什麼日子?太婆的生日?不是!太婆的忌日?更不是!翁翁和太婆成親的日子?也不是,翁翁常說,太婆嫁給他那天熱的不行……
那是什麼日子?
“炎哥兒,明年春闈,你有幾分把握?”
“啊?噢!”呂炎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幾分不敢說,我就怕落進三甲……我是說……”
“我也怕你落進三甲。”沒等呂炎想好怎麼彌補,呂相慢吞吞接了句。
呂炎愣了,翁翁以謙和內斂、溫和無爭著稱,最不願意看到子孫張揚狂妄,往常要是聽到他說這樣的話,指定得提著他的耳朵教訓老大一會兒,今天,有點怪!
“離明年春闈不到一年,這一陣子既要專心多寫幾篇文章,也要多出去會會文,見識見識各地才子,天下才子,各有所長。”呂相看著杯子裡的茶,語調有十分沉落。
呂炎敏銳的感覺到翁翁與平時大不相同,極不相同!臉上笑容依舊,眼神卻越來越凝重,專注的聽著翁翁的話,留神著翁翁的神情。
“湖州有個叫李信的少年才子,現在住在城外紫藤山莊,是綏寧伯世子姜煥璋妻子李氏的族兄,聽說,已經被李氏的母親過繼到膝下了。找個機會,和他認識認識,多多交往,一來,替翁翁看看這個人的人品性情,二來,若是看著好,可交,就跟他多多交好。”
呂炎愕然,“綏寧伯世子?咱們和綏寧伯府……”
“不是因為綏寧伯府。”呂相將茶放到几上,長嘆了口氣,“這話要是提起來,年頭就長了。”
呂相的話突然停住,出神的看著已經灰濛下來的天空,臉上慢慢透出絲絲溫暖的笑意。
呂炎看著他,安靜的等他從回憶中返回。
“翁翁小時候,家裡窮的很,你曾祖父去世的早,呂氏一族,你也知道,就是到了你翁翁這一代,才開始立族立祠,翁翁小時候,呂氏族裡……哪有什麼族?就是有幾家窮親戚。那時候,你曾祖母帶著我,真正的孤兒寡母,就靠你曾祖母給大戶人家打絡子過活。”
呂炎聽的心酸,挪了挪椅子,靠近翁翁坐著,這是他頭一次聽翁翁說起小時候的事,翁翁幾乎沒提過他成親前的事,偶爾一兩次提起,不過隻言片語,以至於,他知道翁翁是窮苦書生出身,卻不知道窮成這樣、苦成這樣。
“那時候,常來找你曾祖母打絡子的,有一戶姓嚴的人家,是商戶,很有錢,那家的太太,慈悲睿智,有一回,那時候我大概七八歲,跟著你曾祖母去給嚴家送絡子。”
呂相的話停了,出神的看著遠方。
那天的情形,直到現在,還清楚的如在眼前。
那天,他拽著阿孃的衣襟,看的眼花繚亂,那間恍若神仙居所的屋子裡,有頂天立地一整面牆的書,她和他差不多年紀,穿著件櫻草黃裙子,漂亮的象個小仙女,她拿了碟子豌豆黃遞到他面前,“這是豌豆黃,是我最喜歡吃的點心,你也嚐嚐,可好吃了。”
“那一次,嚴家太太頭一回見到我。”呂相喉嚨有些哽,“嚴家太太說我目光明亮,一看就是個讀書苗子,跟你曾祖母說,讓她送我去讀書,她替我出讀書的銀子。”
呂炎震驚的看著翁翁,這事,翁翁從來沒提過!
“隔天,我就進了私塾,在私塾讀了一年半的書,那年冬天,剛過了年,嚴家太太讓人把我叫過去,說先生跟她說了,先生學問有限,我再跟著他,就耽誤了,嚴家太太說,縣裡沒有更好的先生了,問我願不願意到澤遠書院讀書,就這樣,我就進了澤遠書院。”
呂相突然長長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好半天,又嘆了口氣,才接著道:“在澤遠書院,我認識了一個叫張遠航的富商子弟,張遠航喜歡讀書,卻不會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