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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翃抬眸,對上正嘉皇帝志在必得的眼神。
四目相對的瞬間,皇帝索性把她的手捧著送到唇邊,為她輕輕地呵了兩口氣:“暖了些沒有?”
那一口暖氣兒噴在手心,溼溼潤潤,果然有瞬間的動人暖意,可又很快消散無蹤。
掌心裡重又是虛空落落,卻比先前什麼都沒得之前更難受。
薛翃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施與寵愛的帝王,興許他的深情,也如這一口呵在掌心的氣息一樣,來之歡喜,卻只在一眨眼的功夫便去之無蹤。
薛翃出神的瞬間,皇帝道:“跟朕到裡面來。”
他拉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引著人到了和暖如春的內殿,郝宜已經準備了熱熱的水,皇帝叫她在大圈椅上落座,親自拿了帕子在熱水中浸透。
皇帝將巾帕遞給薛翃:“擦擦臉吧,腳上的鞋子也換下來,泡一泡腳,才不生病,你精通醫術,這個比朕更清楚。”
薛翃握著熱帕子,低頭將臉擦拭乾淨,頭臉上的寒氣好像都在這一捂之中消失了。
再抬頭之時,臉色已經從最初的明淨如雪,變得多了一絲很淡的緋色。
郝宜又將水溫適當的龍洗放在薛翃腳下。
薛翃望著那盆水,抬頭看向皇帝:“皇上夤夜叫我前來,不是為了這個吧。”
皇帝正斜靠在圈椅上,手肘抵著茶几,長指搭在唇邊,目光沉沉所窺的,是那張原本清冷的臉上浮現的一抹異樣微紅。
“怎麼,覺著難為情?”聞言,皇帝微微挑唇,似漫不經心般,“你是出家人,何必忌諱這些,朕聽說你在貴溪那邊行醫,從來不避諱男女,甚至有些男子……患了隱疾,你也一樣給人家診治,這可是真的?”
薛翃道:“是真。”
皇帝的笑在唇角微妙地僵了僵:“那還在意在朕面前袒手露腳嗎?”
薛翃道:“這豈能相提並論。”
皇帝欠了欠身,靠近些細看薛翃雙眼:“和玉,你還有什麼讓朕刮目相看的?”
薛翃道:“不求讓萬歲刮目相看,只求別讓您大失所望就是。”
皇帝仰頭一笑,黑緞般的長髮隨之颯然往後蕩去。
只是這笑十分的短促,幾乎就像是隨意應酬,稍縱即逝。
旋即,皇帝肅然地看著她:“那朕問你,白天你遇襲,到底傷的如何?”
薛翃默然:“您想說什麼?”
“為什麼不告訴朕,除了手上受傷,身上……也傷著了?”
“這些瑣碎小事,何必驚動天聽。”
“朕說過有關你的沒有小事!”皇帝卻突然驚怒似的低喝,緊摁著月牙扶手傾身看向她,長髮亦黑瀑般蕩起垂落在身側。
薛翃默默地回看正嘉,無懼無憂。
若是在以前,這會兒的端妃,已經跪在地上自請其罪了。
其實郝宜在來的路上跟她說的那些話,薛翃一點就透,因為曾幾何時,她感同身受。
因為曾經薛翃也一心敬愛面前這個人,當他是天,是君,——既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是她依賴的夫君,由此而疼惜他的痛,也因他的不快而煩惱。
一心一意,想為了這個男人好。
可郝宜還是郝宜,皇帝也還是那個皇帝,而她已經不是痴惘的薛端妃了。
所以薛翃只是波瀾不驚地跟皇帝懾人的目光相對,清晰地回答:“多謝萬歲體恤,小道感懷於心,以後也一定會牢記。”
面對她這種出人意料的反應,皇帝的反應也同樣出人意料。
正嘉並未繼續勃然大怒。
皇帝唇角一動,反而浮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不必等什麼以後,既然感懷,總也要讓朕放心才是。”
不等薛翃應對,正嘉又斂了笑:“把衣裳脫下來,讓朕看看你的傷。”
第57章
就算薛翃對皇帝的心性極為了解; 但遽然聽見這句話; 仍是大為意外。
正嘉皇帝的臉色沉靜淡漠; 像是在說一件很是稀鬆平常的事; 而且他絕不是玩笑。
薛翃看著他; 就算對做足了所有準備的她,這個要求也太……荒唐。
地上龍洗裡的溫水一點點變涼; 就像是薛翃此刻的心。
她淡看正嘉:“萬歲不覺著這個要求; 太強人所難了嗎?”
“是嗎; ”皇帝重又將身子斜靠在椅子裡; 眼神是睥睨萬物的; 唇角復又出現那抹意義不明的笑:“朕只是想安心。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