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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榮這幾天卻顯得格外輕鬆,每天不是在房中看書,就是跑到醉春樓欣賞落日,頗有點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味道。
朱植雖然也有上本奏對的權利,但他是絲毫不敢使用,萬一用了,別人就會覺得他有爭奪太子之心了。朱植好幾次欲找他商量,都被楊榮好生勸阻,一直告訴他,時候未到,他自有安排。也不知道楊榮葫蘆中賣的是什麼藥。
滔滔群情下,嚴酷如朱元璋者也無法等閒視之,大家不是貪汙,不是謀逆,任他再嚴酷也不能因為言國本的社稷大計,就把這麼多人都抓走了吧?又過了幾天,朱元璋終於頒詔,於八月十九日在東閣門召見群臣議國本之事,立儲已經到了刺刀見紅的時刻。
十八日夜,從醉春樓喝完酒回來的楊榮,才將一張紙條交到朱植手中道:“楊靖乃吾師,可將此交之,師自會行事,不過殿下千萬別說這是楊榮的主意。其他的殿下可把心放下,靜候佳音吧。”
朱植開啟紙條,只見一行清秀的小楷寫在上面:“易儲者,所以貽一世之安;不易者,所以安萬世之法。”朱植到了這時才心情穩定,呵呵,楊榮這人看來有點真本事,一句話已經將眼前的政治僵局開啟。朱植立刻用錦盒將紙條密封好,譴小陳子將這張字條連夜送到楊靖府上,並一再叮囑,務必交與楊尚書本人。說話間,他又把小陳子拉回來,讓他找一個陌生面孔的下人去做。這個時候更不能讓人抓住了把柄。
這一夜,朱植失眠,來到大明之後第一個岔路口出現在自己面前。
“帝曰:太子薨,皇孫少不更事,國需賢才,今視燕王有才行,欲立為太子,諸愛卿以為如何?
翰林學士劉三吾對曰:立燕王,置秦、晉二王於何地?且皇孫年長,聰敏仁孝,可繼大統。
帝須臾無言,又曰:惜燕王之才,不忍棄。
刑部尚書楊靖奏對:易儲者,所以貽一世之安;不易者,所以安萬世之法。陛下忘隋煬帝事乎?
階下三十五位官員一同拜倒,口呼請立皇孫為皇太孫,以定國本。
帝長嘆,無以對。”
擾攘一時的易儲風波就在東閣門君臣交鋒中平息了。中國歷史到明朝為止,君權最集中的朱洪武也在文官集團的重重壓力下,被迫屈服。
楊榮把情報送給我的時候,什麼都沒說,臉上洋溢著一種勝利的滿足。他把情報放下,默不作聲地走了出去。對於他來說這是一種了不起的勝利,年輕人還不懂得掩飾鋒芒,此時在他心中一定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功感,一個八品的王府小吏居然在定國本這樣的大事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任何人都會飄飄然。
拿著東閣奏對的情報,朱植無言以對,朝堂之上的對奏一定不像情報中描述的那麼簡單。有訊息說,從宮裡出來時,戶部尚書趙勉烏紗玉碎,額頭出血,顯然是數度磕頭所致。文官集團在政治的高壓下誓不低頭,死保皇孫,讓朱植看到了文官集團的強大力量。
本來作為皇帝的朱元璋知道自己皇孫身上的弱點,認為他不能治理這個帝國,想為帝國尋找一個更好的繼承人。但在中國千年的禮法制度面前,朱元璋也被迫屈從於禮法的固執。也許朱元璋真正感到無能為力的是這個文官集團的力量,雖然經過胡惟庸案以及空印案等的大肆殺伐,朝中的文臣幾乎全部換了一遍。但這些文官在關鍵問題上還是如此執拗地堅持己見。朱元璋並不希望朱棣繼承社稷之後要面對整個反對他的文官集團。
如果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朱植也承認燕王是最適合繼承帝位的人,果敢,勇武,有肚量,有手段,精力過人,而且通文學,搞《永樂大典》;曉地理,搞鄭和下西洋。也算是古往今來數得上的名君了。當然他身上也少不了老朱家殘暴的缺點,即位後,殺他侄子的官一點不手軟。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有作為的人,卻在封建禮法中不能成為皇位的繼承人,只能用極端手段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後做了皇帝的侄子又不相信自己的叔叔,最終雙方都彷彿被迫無奈地進入到一場內戰當中。
這種被迫是一個制度死結,封建禮法為這個帝國挑選的當家者是隨機形成的,基本上是一種人類延續後代的自然法則,而不是擇優錄取的精英制度,是一個制度下的悲劇。
正是因為朱家的帝國一直遵循這樣的制度,在然選擇中,才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專家”,其中有軍事空想家朱厚照,江湖化學家朱翊鈞,木匠朱由校。這些人都非常無奈地走上了皇位,也因為自身才能上的缺陷,迫使他們的帝國因為這些缺陷逐漸走向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