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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清楚?他們的心中只是覺得窒息,像溺在了海里,飄飄蕩蕩,無休無止。
靜淵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睡著了,床上的七七似乎也輾轉反側。
外頭起風了,樹影在窗上勾畫著圖案,靜淵想起去年的那個月夜,心頭是說不出的滋味。七七又輕輕翻了個身,靜淵悄聲問:“七七,你睡不著嗎?”
七七沒有回答。
“我也睡不著呢……”靜淵輕聲說著,“教你一個辦法,你如果想睡著,就在腦子裡對自己說:醒著,醒著,一定不要睡著。只想這一個念頭,過一會兒你就會睡著了。”
他跟她說起了他小時候。
父親伯銘整日在鹽灶,總是很晚才回家,但是不論有多晚,他總會到兒子的屋子裡去看看。靜淵會悄悄把被子蹬掉,他知道父親一定會給他蓋被子;有時候父親會在他的屋裡吃夜宵,他便會爬起來,纏著父親要東西吃,父親會讓他喝點湯,吃點麵條,但是不許他吃湯圓,因為會粘牙。父親說,兒子一定要長一口又白又亮的好牙,於是他聽父親的,從此不再吃甜的東西。他天天晚上等著父親回來,可有時候等到很晚父親都不回來。他很困,怕父親回來的時候會睡著,就對自己說:醒著,一定不能睡,千萬不要睡著。
可是越是這麼說,越是睡得快,許多次父親回來他都不知道,他睡著了。他感覺到父親在摸自己的臉,充滿著愛憐,他想醒,他多想醒過來跟父親說說話,卻怎麼也醒不過來,他在睡夢中對自己喊著:“不要睡了,快醒快醒”可是,一點用也沒有。
靜淵的聲音溫柔,輕飄,帶有一絲悽苦,恍如夢中的囈語:
父親身體不好,一天比一天瘦,戚大年有一次抱著他去過父親的鹽灶,他看到父親在鹽官面前點頭哈腰,渾不是在家人面前那麼高貴尊重的樣子,戚大年說,天海井以前得罪過官府,爺爺被官府的人抓了去,被救回來不到一個星期就氣死了,父親想盡了一切辦法才沒能讓天海井落到別人的手中。他苦心經營多年,把自己累得一身都是病。他去日本讀書,雖然家境還算寬裕,為了讓父親減少負擔,他省吃儉用,把父親寄的錢全部攢了起來,退掉同鄉會給他租的公寓,和窮苦的學生一起住在學校旁邊的農舍裡。記得第一次和同學結伴去京都旅遊,午後發車,朋友想坐臥鋪,他不同意,擠在硬座車廂裡,竟日竟夜一直煎熬到終點。為了省錢,他路上帶了飯糰,天氣炎熱,飯糰裹在報紙裡很快就餿了,他不理會同學的勸告,堅持把飯糰吃完,這一來,犯了腸炎,連日連夜地忙著跑廁所,也沒有時間去遊玩。
靜淵說到這裡,輕聲笑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講他的過去,毫無保留。他說到自己接到父親病危的通知,從日本連夜坐船回國,不吃不喝,連日連夜坐車回到清河。回來的時候,鬍子都長長了,衣服沒有換,髒得要命,被下人誤以為要飯的,差一點要將他亂棍打出。
他衣不解帶,不眠不休,伺候了父親一個多月,可終到了最終離別的那一天。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曾經自暴自棄,和懷德一起吸鴉片,(他也曾眠花宿柳,差一點說了出來,但好歹及時收口。)可是終想通想透,他要維持好父親留下的家業,他不能讓父親一輩子白受這麼多委屈。
你不知道父親有多委屈他說著,眼中漸漸溼潤。他隨即想到父親的委屈與孟家的關聯,當即住口,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是真正的林靜淵,那個衣著光鮮、溫文倜儻的年輕商人不是他。他是那個會悄悄蹬掉被子的調皮男孩,是那個省吃儉用的窮酸學生,他是父親早亡、過早擔下家業的沉鬱青年。
七七淚染雙睫,心中一道傷痕依舊在灼痛著。她該怎麼面對他?她要怎麼樣才能忘掉他猙獰可怖的樣子?她要怎麼樣才能忘掉他施予她之上的血淚?
靜淵聽到七七輕輕抽著鼻子的聲音,嘆了口氣:“七七,睡吧,試試我說的方法。”
醒著,醒著,不要睡著。
他們倆都在心裡這麼想著,默唸著。任夜風輕撫,萬籟俱寂,直到天光日漸微朦,窗戶隱隱透出暗藍色,鳥也開始叫了,他們終於睡著了。
……
清河的官倉,顧名思義是官府儲鹽的倉庫,就在鹽店街靠近平橋的最後一間瓦房裡,緊鄰鹽務稽核所。鹽場鹽產量巨大,陸路運輸較水路困難得多,官倉的鹽一般是政府朝鹽商收來,由運鹽號提取,走陸路運輸去各省各縣,直到近幾年,才漸漸走了水路。官府收的鹽稅是重稅,鹽店街的鹽商每天向稽核所押運三根銀擔子稅銀,每根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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