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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剛摁了鈴,讓送飯去。”
黃嬢方吁了口氣,順手接過托盤來:“我去吧。”她年老,手腕無力,那托盤甚沉,剛一接過,手就往下一斜,小桐忙伸手抬住,悄笑:“哎喲喲,小心砸了碗,我們這輩子就算白乾。”這托盤裡的容器全是雍正窯。
黃嬢只得由她重把托盤拿去,小桐輕輕巧巧地走進客廳,黃嬢也跟著進去。靠門的地方置有一八角橡木大桌,這一面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明晃晃的亮著,反而襯得沙發那頭暗沉沉的光線微弱。
黃嬢幫著小桐把幾樣精緻小菜、一缽熱騰騰的雞湯擺到東邊的方桌上,眼睛一斜,好歹慢慢看清,原來靜淵正坐在大沙發上,七七被他箍在手臂裡,倒伏在他身上,兩個人幾乎就要蜷成一團,喃喃細語,不知在說什麼情話,那親熱樣子看到眼裡,她雖是個老婦,也不由得心裡怦然一跳,小桐低眉垂首擺著碗筷,只做沒見,偶爾一抬頭,和黃嬢對換下眼色,嘴角露出笑容。
七七幾次要掙脫起來,每往上蹭一下,靜淵就拿手摁她一下,後來直接把她的頭按到胸前,緊緊箍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你這個犟脾氣什麼時候能改”終於還是讓她掙脫,七七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走到方桌那邊,朝黃嬢她們苦笑了一下,雙頰燒得通紅,如玉白色緞子上抹了胭脂。
那雞湯盛在一個黃地綠彩紋碗中,繪著海水白鶴,七七把蓋子揭開,頓時濃香撲鼻,對小桐和黃嬢道:“你們去休息吧,一會兒也不用收拾了。”說著給靜淵盛了碗湯,見他坐在沙發上不動,便道:“快過來,剛不是在嚷餓嗎?”
靜淵道:“你管我餓不餓。”話雖這麼說,人卻噠噠地走了過來,黃嬢和小桐出去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見七七正輕輕吹著那雞湯,靜淵走到她身後,將手臂環抱在她腰上,下巴放她肩頭,七七怕雞湯灑出來,也就任由他抱著,靜淵輕聲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七七的臉更紅了,卻撲哧一笑。
小桐捂著嘴,眼睛裡全是笑意,把門給他們合上,卻見黃嬢低頭走著,心事重重的樣子。
小桐輕聲笑道:“黃嬢,瞧你這樣倒像是吃醋。”
黃嬢啐了一口:“小丫頭胡說八道。他們要好,我比誰都高興。”
小桐嘆道:“是啊,多像剛剛成親啊,真不容易。”
黃嬢也嘆息了一聲,幽幽地道:“不容易。”
突然一陣冷風吹來,如波瀾夜驚,奔騰澎湃,樹上的雨水簌簌落下,兩個人都不自禁把衣襟拉攏,只聽得落葉飛卷,其聲淒厲,秋寒料峭,竟酷似初冬。
靜淵不到五時就起身,他動靜很輕,生怕吵到七七,無奈七七因為睡得晚,反而睡眠極淺,突然驚醒,忙伸手拉住靜淵:“去哪裡?”
“杜老闆過世,鹽店街要按長者喪禮設靈堂和祭桌,我要早點過去張羅。”
“我跟你一起去。”七七說著也坐了起來。
靜淵眼睛裡有著笑意:“我看昨晚上把你累的夠嗆,不再睡一會兒?”
七七臉上一紅,不理他,徑自下床,開啟衣櫃找衣服,挑了身白色的穿上,對鏡自照,忽聽窗外風聲葉落,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深秋的淒涼,似要盪滌人世紅塵繁亂。七七怔怔地出了會兒神,想起杜老闆那灑脫卻又悽然無奈的表情。
“侄女啊,”杜老闆輕聲細語,可她聽在耳邊,這話卻又似是說給他自己聽的,“我數度驚魂,早已心力交瘁,如今快死了才知道人生幻化如泡影,交瘁什麼?驚魂什麼?我們眼前的這個世界,有的人看作是紅塵,有的人看作是地獄,拼了命去消耗這些繁華,拼了命在地獄裡掙扎。說穿了,也就是做了一場夢、看了一場戲。”
他輕聲哼著一句戲文,聲音越來越低,她聽著卻驚心悲涼。
“東晉亡也再難尋個右軍,西施去也絕不見甚佳人……”
“搶什麼?爭什麼?”杜老闆哼著哼著就笑了,“最後誰也得不著啊,得不著”
鹽店街亦是駐滿了軍警,市長曹心原這幾日藉口出巡到宜賓,要借勢避亂。這些軍人都是二十七軍陸克武的部下,靜淵對他們客氣有分,招呼夥計端茶送水遞煙,天若下雨,便給他們搭上布棚子避雨,該到吃飯的時候,又送上酒菜招待。這些兵士原不為搗亂,只是接了上頭命令,防止罷市時發生火拼。靜淵本是鹽店街大東家,眾人見他謙和有禮,又接受他的款待,均對靜淵恭敬客氣。
因杜家大喪,鹽店街按喪禮裝飾了一番。所有的鹽鋪均祭桌排列、輓聯飄拂、香菸繚繞、鞭炮齊鳴。
靜淵和七七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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