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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他輕聲說,她的髮鬢微松,她輕輕理了理,手指在顫抖,低下頭,把臉埋在手掌中。
羅飛走到她身旁,矮身蹲下,握住她的手。
七七抬起頭,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大眼睛中淚光閃閃,他伸手要給她拂去臉頰上一綹秀髮,她把頭往後一躲避開,他的手僵立半晌。
突然之間恍然大悟,他只覺得心裡先是被刀扎,又再灌上了一注冰水。適才她嘴唇溫軟的溫度,如今已經散去,那甜蜜的滋味也淡了,橫在他和她之間,依然是慘烈無奈的現實。
“你還是為了林靜淵。”羅飛站了起來,臉抽搐了一下。
她許久都沒有回答,只是悽然的看著他,那目光讓他心碎。
“他是我丈夫。”她的聲音弱如蚊鳴。
“是的,他是你丈夫。”他機械地說,只覺得渾身無力:“你這麼晚在我這裡,你丈夫會怎麼想?”
“他不知道我在你這裡。我坐的芷蘭家的車過來。”七七說。
羅飛苦笑了一聲:“七七,我真不知道該說你傻還是聰明。你不要忘了,你不要忘了……”
他想起七年前的事,心中一痛,突然頓了頓,不再說下去。她如何忘得了,只覺得心如刀絞,臉色變得蒼白。
他頓時後悔,嘆了口氣:“放心吧,這一次他好像不會插手,應該不會有事。”
她緩緩搖頭,輕聲道:“歐陽松不會放過他,我爹也不會放過他。”她看著他:“我爹也不會放過你。我知道這一次罷市的事情,是我爹讓你一手籌劃的,他要你去冒險,要你去送死。”
“老爺一向視我如親子,你不要胡思亂想。”
“今天上午我聽到了槍聲,他們還說不是,是誰家娶親放鞭炮。”她幽幽地道,“我知道那一定是槍聲,從紫雲山傳來的。”
她漆黑的眸子凝視著他:“如果我沒有想錯,我爹,是要你跟歐陽松火拼吧?”她嘴角微微一斜,一縷淒冷的笑:“你也真蠢,人家有二十七軍的精銳,你呢?我二哥一定說會幫你們吧?你等著瞧,到時候你就知道跟著你們的,只是那幾個會用槍的家丁而已。”
羅飛吸了一口冷氣,驚訝萬分地看著七七。
七七苦笑道:“阿飛,你為什麼這麼傻?明明知道是個陷阱,卻還是要往下跳。你就那麼活不下嗎?你有沒有良心,說是要娶胭脂姐姐,卻要讓她當寡婦,讓我內疚一輩子。你怎麼這麼自私。”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手扶在一張桌子上,沾滿了灰塵。
七七咬了咬嘴唇,輕聲說:“杜伯伯什麼都告訴我了,雖然他只是懷疑,並不確定。但是我左思右想,如今才算真正明白。阿飛,爹爹記恨你當年帶我走,他不會允許有人違抗他。他也沒有原諒我,他從來沒有原諒我。他要懲罰我。”
“七七”
“我爹爹確實城府極深,錙銖必較,我現在已經完全不認識他了,是他變了,還是一直都是如此?我想不清楚。但靜淵處處忌憚,事事提放,也不是毫無緣由。阿飛,杜伯伯說這一次銷岸的事情,是二十一軍和二十七軍兩大軍閥之間的利益之爭,北方戰事頻仍,日本人遲早要挑起大亂,清河身處中國腹地,今後一旦發生大戰,清河將成為全中國最大的、也是唯一安全的井鹽基地。誰要掌握了這塊地方,誰就掌握了一筆天大的財富。我爹爹近日頻頻向二十一軍靠攏,就是想趁這個時機,借軍力合併清河最大的幾家鹽號和運鹽號。歐陽松貪的,只是杜伯伯家的幾口鹽井,可我爹,覬覦的是整個清河的鹽號,同時借歐陽松鎮壓運商和鹽商之際,除掉他潛在的對手。阿飛,都怪我,我讓你違抗了爹,要不他也不至於讓你去鋌而走險。至於靜淵,至於靜淵……”她說了這麼多,胸口起伏,臉頰恢復血色,燒得通紅:“阿飛,歐陽松過去做了那麼多骯髒的交易,隨便拿一條出來,都可以變成靜淵的罪證,他如果坐牢,那比殺了他還要狠上一百倍,當年靜淵的祖父,就是因為被我爹害進了監因而活活氣死。我不能讓靜淵重蹈覆轍,我不能讓我孩子的父親進監獄。”
她的身子微微發抖,手放在膝上,捏著小小的手提包,指節都變白了,臉上充滿恐懼,目光裡盡是倉惶,說不出的嬌弱無助。
他看著她,彷彿回到七年前官倉大火那一夜,她穿著薄薄的睡衣站在寶川號的天井裡瑟瑟發抖,她央求他帶她走,他當時腦子一熱,只想哪怕天上掉刀子,他也要救她。如今依然是這樣,他向來不違逆她,僅有的一次,就讓他後悔了七年。他不能再違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