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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去守靈的那晚,家裡只剩她一個人,空蕩蕩的房間,沙沙走著的掛鐘,亮得刺眼的日光燈,孤寂得令人要發瘋。她一間房一間房的開燈,開啟電腦,開啟電視,最後,頹然的坐在床沿。
呆了良久,她才坐在電腦前,習慣的開啟了QQ,去搜李巖兵,果然,原來灰暗的頭像一下色彩鮮明起來,她像是見到了親人一般,抖抖擻擻開始打字給他。
“我外婆去世了。”這句話,彷彿怕來不及般噴湧而出,手指敲在鍵盤上,冰涼。
“是不是很害怕?”他問中了她的心事,沒有問她難不難受,沒有問她掉沒掉眼淚,只問了她害不害怕。
怎麼會這樣瞭解她!
她原來以為,外婆永遠也不會拋下她,永遠會守在那間充滿回憶的房子裡,笑眯眯看著她和表姐弟們玩耍,心疼的給她擦去滿頭的汗水,然後偷偷塞給她一個橙黃柔軟的大桔子吃。柔軟的桔皮帶著清香,桔瓣酸酸甜甜,外婆的笑臉,盛放在夏日午後令人昏昏欲睡的陽光裡,散發著不會褪色的芬芳氣息。
原來終有一天要失去,要被拋下,要孤伶伶,要面對,要學會接受。只是這個過程,太殘酷,殘酷到令她害怕得發抖。
“嗯,李巖兵,你知道嗎,我跟我外婆感情很深。”
“……跟我說說你外婆吧。”
一下找到了傾訴的物件,她絮絮開始嘮叨,一樁樁一件件,外婆對她的寵溺和疼愛,幼時小小的狡黠與淘氣,得意歡樂的童年往事,像畫面般清晰起來,在腦海中一幕幕流動。
不知不覺已經聊到凌晨,萬籟俱寂,心裡卻漾滿了暖暖的回憶,有什麼東西絲絲的滲入了心扉,將心中的孤寂與痛楚一點一點驅除,空洞的傷口開始慢慢回填,連起先冰凍的手指也漸漸回暖過來,彷彿開始有了溫度。
“你的記性還像從前一樣好。”他感嘆一句。
“我記性一直很好。”她也認同。
“沈子言,其實你還擁有這麼多美好的回憶,害怕的時候想想它們,難過的時候想想它們,你就會覺得,其實你外婆沒有離開你。”他一字一字打得很緩慢,頓了一下,接著總結,“要相信,愛你的人,不會離開你!”
她的心恍然一震,“謝謝你,我明白了。”
“就這樣?沒別的了?”李巖兵開始恢復慣常的玩笑調子。
子言帶著微微的笑意,發了個惡狠狠的表情過去。
“你還真會過河拆橋。”他丟了個裝委屈的表情過來。
這樣玩笑了一陣,她還是很真誠的道了謝,“今天沒有你,我會很難過,我是真的感謝你。”
他停了停,回答,“真不用,我就怕你對我說謝謝,顯得太見外了……我情願你對我說,咱倆誰跟誰。”
她怔仲了一下,模模糊糊覺得好像誰也對她這麼說過,在無數向後倒退的光陰裡,震得她耳膜有些轟鳴。
不想再去深究這熟悉或陌生的字眼,她只知道,今晚是李巖兵一直陪著她,陪著她渡過了生命中也許最難忘的一段特殊時刻。
在快要下線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問起,“李巖兵,為什麼,一直陪著我?”
“因為感同身受。”他回答的很言簡意賅。
原來是這樣,李巖兵大概也失去過很親很親的一位親人吧,所以才能這樣理解她,這樣開導她。
闔上眼沉沉睡去之前,滿心的悽惶、孤獨與悲涼已經全數被溫暖的潮水融化,她朦朦朧朧想起,好像快要到聖誕節了。
無情有恨何人見(2)父親的手術很成功,子言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之後才忽然想起,自從回來後,還沒有和虞暉見過面,好好說一說話。
“這些天你一直在忙什麼?為什麼不願意見我。”虞暉不無怨尤的說。
子言覺得很抱歉,“我爸爸剛做完手術出院,所以……”
“你怎麼不早說?那我去看看叔叔吧。”虞暉主動提及。
子言覺得有些意外,又有些猶豫。她還沒有把虞暉的事情告訴父母,總覺得沒有合適的時機,也許眼下,還算是個恰當的機會。
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有些隱約的猶豫,她害怕自己去深究,為什麼隱隱的,總有那麼一些些輾轉與優柔——在心缺失的那一角,始終還盤桓著誰的影子,哪怕淡的像紗,它總在那裡,若有似無的提醒自己。
“……好。”然而她終於鬆口。
總要有這一天,總要面對,她早已經做了選擇,就不應該再懷著兜兜轉轉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