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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哪些是該忘的，哪些又是不該忘掉的呢？這誰也說不清。有些東西，註定了一生只有一次，註定了一輩子不會忘。譬如，愛情。

手機忽然響了。是蘇青的同事打來的，叫她出去狂歡。這一年她雖在愛情上經歷了太多艱難，但工作上的成績倒也還過得去，小小地升了職加了薪，需要應付的人際交往也越來越多。

收了線，套上風衣，裹上圍巾手套，全副武裝出了門去。

下了樓，走到一樓半的樓梯道的時候，一聲震天的轟響之後，巨大的煙花綻開來，像一朵巨大的五彩雲朵一般，遮天蓋地，佈滿了頭上的整片天空。

蘇青掏出手機一看，正十二點。新年，已經到了。

她加快了步子，和人家約好的時間所剩不多，她必須得快點才行。經過停車場時，她習慣性地朝裡面望了一眼。一瞬面，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不自覺地，她轉了方向，放慢步子，一步步靠近那輛賓利。

車停在一個角落裡，燈光有些暗，賓利在暗光中熠熠生輝。近了，她看到搖下來的車窗內，端坐的那個人。江容天一手放在方向盤上，一手似乎拿著手機。手機的背光在幽暗裡發出瑩瑩的光，他的臉，就這樣掩在半明半暗間，教人看不真切。

蘇青愈發放慢了腳步，她的眼，緊緊盯著那個暗處的影子，心，隔著胸膛在寒夜裡跳得咚咚作響。

江容天放下手中的手機，開啟儲物箱，彎身翻找著什麼。不過幾秒鐘，一朵細弱的花火瑩瑩亮起，在夜色中舞蹈。緊接著，火熄，一星橘紅色的火光，在他指間燃起，忽明忽暗，微動徐行。

蘇青似乎看到了他頭上嫋嫋升起的青煙，他被煙燻得微眯起來的眼，他唇齒間撥出的道道憂愁。

他只有煩悶的時候才會抽菸。那麼此刻，在這新年的冷夜裡，他又因何而煩，為何而悶呢？

一支菸很快燃盡，只剩下最後一小截，明明滅滅，幽幽悽悽。江容天卻並沒有立刻扔掉它，他低首望了望纏繞在指間的青煙，猛地抬起另一隻手，將菸頭狠狠戳向掌心，擠壓，揉搓。

蘇青心一驚，差點栽倒下去。她想不到，自己所作的噩夢，居然會真實地上演在她眼前。

來不及再想其他，她發足狂奔，一路奔到賓利車前，抬手狠命地敲打著車窗。

江容天轉頭，驚愕地望著車外的女人，怔怔地反應不過來，愣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菸頭仍戳在手心裡。

蘇青的眼淚忽然就湧了出來，像開了閘門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江容天這才有了反應，趕緊推開車門，跨下車，扔了菸頭，伸手去拉蘇青胡亂揮舞的雙手。蘇青哪裡肯依，左躲右閃，江容天無法，只好一把將她拉到懷裡，死死抱住。

蘇青動彈不得，卻哭得更兇，眼淚鼻涕直往江容天名貴的黑色風衣上蹭。江容天開始還躲，一躲蘇青就哭得更大聲，到了最後竟是嚎啕起來，直讓人懷疑要把心肺都哭出來了。

江容天心疼得不行，伸手胡亂地去給她擦淚，蘇青臉一側，手裡抓起他的風衣下襬，當手絹似的往臉上揩。江容天哭笑不得，也只好任她如此了。

好半天之後，蘇青總算安靜了下來。天又高又深，二人就這樣抱著，彷彿這樣便是一生一世，天荒地老。

蘇青迷濛著眼，腦袋靠在江容天的肩上，一動不動。

江容天微微向後仰了仰脖子，試探著想看看蘇青此時臉上的表情，卻又不敢有大動作，怕一個不小心，又是一頓驚天動地的哭號。

“蘇青？”江容天小聲喊。

蘇青不答，手上卻抱得更緊。

江容天輕輕伸手要將她推開一點，蘇青眼裡又泛起水光，辜辜地看著他。他長嘆口氣，嘴上卻有了笑意，一手緩緩抬起，觸向蘇青的臉龐，細細摩挲，眼中的繾綣溫柔，連這寒夜的寒氣都消融了。

“傻瓜，我只是想看看你，我怕，”江容天聲音低低的，“我怕，現在眼前的你，只是個夢，一個我做了無數遍，痛並快樂著的夢。”

一滴淚落下來，如一顆流星，劃過江容天的掌心。他扶在蘇青頰畔的手，禁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

“不是夢，”蘇青使勁搖頭，“這不是夢，容天，”她抬起雙手，握住他撫摸在自己臉畔的手，“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我是蘇青，我在你身邊，你摸摸，是真的！”淚眼朦朧中，她望見他眼中的驚喜，灼痛了她的心。

還沒說完，人已經再次被抱在了懷裡，那麼用力，彷彿要將她揉碎了，揉到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