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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怯,她模糊的明白,這個男人與她有著切身的關係,至於其他,她實在是似懂非懂。她垂首而立,不敢抬頭。周太太輕輕的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對伯健說:
“和你的媳婦交交朋友吧!我到廚房看看今天有新鮮東西吃沒有?”然後,她彎下身子對婉君說:“這是你的健哥哥,陪他談談天,等他病好了,他才會帶你玩呢!”
周太太走了出去,留下婉君在伯健床邊手足無措的站著。好半天,房間裡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然後,伯健伸手輕輕的托起了婉君的下巴。婉君被迫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張年輕而俊美的臉,雖然清癯消瘦,卻有對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樑。薄薄的嘴唇,很溫和,很秀氣。他審視著她,眼光裡有著激賞和震驚。然後,他非常非常柔和的問她:
“你的名字叫婉君?”她點點頭。“你幾歲?”“八歲。”她低聲說。“八歲!”他自言自語的說:“才八歲!”他憐恤的望著她,默默的搖頭,輕聲說:“假如不幸我死了,這就是個最年輕的寡婦了!”他再度搖搖頭,是對這種婚俗搖頭。然後,他溫和的拉起她的一隻手,笑笑說:
“念過書沒有?”“爸爸教過我千字文和三字經,另外還唸了列女傳。”婉君說。“很好,以後可以和仲康、叔豪一塊唸書,程老師教得很好,讓他教你念念千家詩和唐詩三百首。”
婉君沒說話,伯健拍拍床沿,示意讓她坐上去。她坐了上去,初見面的侷促已經好多了,伯健仔細的望她,讚美的說:“你很美,很可愛!婉君,別怕我,我會說許多故事給你聽,你喜歡聽故事嗎?”婉君點點頭,就這麼一刻兒,她已感到和伯健十分親切了。從這一天起,婉君開始和仲康叔豪一塊兒唸書。晚上,就到伯健房裡消磨一兩小時。伯健會考察她白天所念的,並細心的指導她。沒多久,她就熱愛起她的新生活來。
二這天下午,婉君在她的房間裡背千家詩,這是早上才教的一首七律:“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且看欲盡花
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江上小棠巢翡翠,苑邊高冢臥
麒麟;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
她知道必須背出來,並把意義弄清楚,要不然,晚上伯健會不高興。伯健對她,督促得比那個家中的西席程老師還嚴。正背著詩,窗外一個小影子一閃,叔豪趴在窗子上,腦袋伸到窗檻上來叫她:“喂!婉妹,出來!我捉了兩個大蟋蟀,鬥得才好玩呢!快來看!”在周家,周太太覺得婉君尚小,距離和伯健圓房的日子還早得很,讓兩個弟弟叫她大嫂怪彆扭的,所以仲康和叔豪都叫她婉妹,下人們則含含混混的叫她小姐,或是婉小姐。好在這家庭中只有三個男孩子,沒有女孩,叫小姐,也不會和別的人弄混。婉君開了門走出去,叔豪跑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向前跑,穿過了月洞門,到了花園裡,在金魚池旁邊的山子石下,仲康正蹲在那兒,用一株小草逗弄籠裡的蟋蟀。叔豪叫著說:“別把我的蟋蟀放跑了!”
“它們打累了,居然講和了。”仲康笑嘻嘻的說,他有二道濃眉,這一點,和他的哥哥弟弟都不同。眼睛則是周家的祖傳,大、黑、而漂亮。寬寬的額,略嫌寬闊的嘴,整天嘻嘻哈哈的,有一股滿不在乎的勁兒。婉君喜歡聽他搖著腦袋唸書,哼哼唧唧的,酸酸溜溜的,又帶著滿臉調皮的笑,使人看了就要發笑。程老師曾說:三兄弟裡就以仲康的資質最高,叔豪是塊璞玉,尚未雕琢,伯健則充滿才氣,超凡脫俗,與兩個弟弟又不同了。“沒聽說蟋蟀會講和的。”叔豪嘟著嘴說,一面走過去看。
婉君蹲下身子來,山子石邊有一潭積水,仲康幫她挽了挽裙子,以免沾溼。她好奇的看著籠子裡那個褐色的小東西。現在,它們正各守在一個角落裡,彼此遙遙相對,互相打量著,一面高舉著它們的觸鬚。叔豪摘了一枝狗尾草,拚命去撥弄它們,嘴裡亂七八糟的叫著:
“打呀!沒有用的東西,是好漢就不怕死!去呀!打呀!將軍們!快點!”但,那兩個將軍卻仍然株守著它們的據點,絲毫沒有進攻的意思。婉君也弄了一枝草來撥,和叔豪的小腦袋靠在一起。叔豪看看沒有辦法,就提起籠子來,對裡面大吹起氣,然後一怒之下,乾脆把籠子摔了,氣呼呼的說:
“兩個沒用的東西!”婉君靠在山子石上笑,仲康看到一隻墨蝶一直在婉君的頭頂上盤旋,就輕輕的說:
“婉妹,別動!”婉君站住不敢動,那隻墨蝶飛了一陣,果真停在婉君的肩膀上了。仲康躡手躡腳的來捉,沒提防叔豪衝了過來,嚷著說:“又逮著了一個!”原來叔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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