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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作巴哈,”孟瑋含淚說:“我也不能讓你像巴哈的妻子那樣死於飢餓。你要快樂的活著,快樂的,永不被飢餓窮困所苦。我不願看到你操作,我要讓你享受,你懂嗎?死後的名利對我們有什麼用呢?”
“瑋,不要為我擔心,不要為我痛苦,我過得很快樂,真的。假如我絆住了你,使你無法努力,我就罪孽深重了。”
“你過得很快樂?快樂使你臉上失去了健康的顏色?使你憔悴消瘦,使你日見枯羸?”
“你不要為我操心……”
“我能嗎?看到你就讓我心痛……”他猛然站起身來,走到廚房裡去,一會兒,他拿了一瓶酒出來。茵茵趕上去,握住他的手,乞求的說:“你不要喝酒,行嗎?你答應過多少次了。”
“讓我喝一點!”孟瑋推開她,握著酒瓶坐進椅子裡,說:“廣告公司的老闆今天把我叫去大訓了一頓,他說他不是僱我去發揮藝術的,是要我畫廣告,必須收到廣告效果。他對我窮吼:‘把顏色畫濃一點,那些灰禿禿的山呀水呀用不著,畫個女人提著裙子站在水裡面就行了……’哼,我學了這麼久的藝術,現在來受這種窩囊氣!”他舉起瓶子,喝了一大口酒,眼眶浮腫,眼睛裡佈滿了紅絲。
“瑋,酒瓶給我……”
“不,你走開一點,讓我痛快的醉一醉,如果我不喝酒,我就要爆炸了!”他高舉著酒瓶,對著嘴灌進去,然後,他擊著桌子,直著喉嚨高唱:“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茵茵搖搖頭,跑進了臥室裡,痛苦的把頭埋進枕頭裡。孟瑋大唱的聲音依然傳了進來:
“……岑夫子,丹丘生,將盡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茵茵用手掩住了耳朵,閉上眼睛,沉痛的自語:
“怎麼辦呢?這是怎樣的一種生活!這樣的歲月何時能止?何時能休?”孟瑋大唱大鬧,一直吵到深夜。然後,他突然衝進畫室裡,沒一會兒,茵茵看到他抱出一大堆平日精心所繪的畫來,向外面走。茵茵追過去,拉住他說:
“你把這些畫拿到那裡去?現在已經是半夜了!”
“我把它沉到西湖裡去!”孟瑋說,踏著醉步,蹌踉的向外走。“不要!”茵茵叫:“你發瘋了!把畫給我!”“你不要管我!”孟瑋想推開茵茵,但是,茵茵死死的抱住他的腳,不放他出去,他掙扎著,嘴裡亂嚷亂罵:“混蛋!快鬆手!你這個臭女人!給我滾開!滾得遠遠的!”
“你不能去!你醉了!”茵茵哭著叫:“你淹掉了畫,明天清醒了就要後悔!”“你給我滾開!聽到了沒有!混蛋!簡直混蛋!”孟瑋一面推茵茵,一面掙扎的向門口走,茵茵纏得很緊,他無法脫身,腳步又蹌踉不穩,一陣掙扎之後,他站不住腳,兩個人一起滾倒在園子裡,畫散了一地。孟瑋搖晃著站起來,劇烈的喘著氣,在酒醉中大怒起來。他瞪著血紅的眼睛,抓起了茵茵胸前的衣服,咬牙切齒的說:
“你這個賤人,我今天要你的命!”
茵茵驚叫了一聲,孟瑋已給了她兜胸一拳,她眼前一陣發黑,倒在地下。孟瑋又直撲了過來,像一隻野獸般對她大聲咆哮,拳打腳踢。茵茵在地上打滾,哭著喊:
“孟瑋,別打!求你,孟瑋!”
可是,孟瑋在狂怒中毆打不止,直到茵茵力竭聲嘶,蜷縮在地下無法動彈,他才收了勢,喘著氣走進臥室,立即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茵茵勉強支援著站起身來,眼前發黑,四肢連同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撕裂般的痛楚著,她不穩的扶著牆走進客廳,就力乏的倒在一張椅子裡,她抓住椅背,在痛苦中淚下如雨。
“不能這樣過下去了,明天,我一定要走了。”她酸楚的想。“我可以和一個窮藝術家一起生活,但無法和一個酒鬼一起生活。”
第二天早上,孟瑋醒了過來,昨夜的事在他腦子裡朦朦朧朧的,一點都不清楚,只模糊的感到好像發生了什麼。他叫了兩聲“茵茵”,沒有人答應。他下了床,走進客廳裡,一眼看到茵茵正睜著一對大而無神的眼睛,呆呆的靠在椅子裡。他走過去,不禁大吃一驚,茵茵鼻青臉腫,頭髮零亂,滿面淚痕。他駭然的蹲下身子,抓住她的手臂,她瑟縮了一下,他才看到她手臂上也是傷痕累累,他惶然的問:
“茵茵,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他問怎麼回事,茵茵心中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