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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二十年的全部生命裡,她一直都處在一個讓人羨慕位置,同齡人羨慕,同齡人的家長也羨慕,她習慣了這樣一個位置——高高在上,漠不關心。而今,她遊刃有餘的生活忽然戛然而止,每一個來看她的人都眼含淚光,帶著一副不知該說什麼好的模樣。
柳蓉忍不住想別過頭去,她冷漠地想,這和你們不相干。
她開始痛恨起別人的關心來,甚至包括父母的關心,柳蓉媽媽想抱她一下,也被她因為不方便拒絕掉了。那些關心就像是某種不祥的空氣,呼吸得多了會讓她暴躁,柳蓉有時候默默地盯著身上蓋的被子,心裡想,現在已經很難看了,再暴躁就更難看了。
當她成功的時候,她也不反對別人親近,從她這裡蹭走一點喜悅走,如果別人來求助她,她甚至會熱心幫忙。而當她的人生走到低谷的時候,她卻不希望有人看見她現在的模樣。梁雪,常露韻,胡蝶,梁肅……他們都是別人。
別人沒辦法理解她的疼,她的痛苦,別人的目光對柳蓉來說,是一場新的酷刑。她明白什麼叫做“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了,一個同情的目光,就足以讓她身陷地獄。
這一年,對所有人來說,都特別漫長。常露韻遠走西北,走進她的大學年代,她沒有去看柳蓉,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常露韻的她爸還說要給她拿點錢,叫她帶點禮物去看同學,畢竟是高中同桌三年的好朋友。
不過常露韻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她爸媽都覺著她有點不會做人,好朋友之間,別人發生這種事,怎麼能不關心呢?
可是關心不能頂飯吃。
她想柳蓉現在,就像是當年她自己偷偷躲在廁所裡,用食指摳嗓子往外吐東西的時候一樣,是不希望別人看見的。她們天生不是柔柔弱弱楚楚可憐的型別,尤其柳蓉那個性情,又是和誰都不說心裡話的,那樣驕傲的一個孩子,要是別人在這時候貿然過去,看著她掉兩顆眼淚,或者柳蓉嘴上不說什麼,往後心裡也就劃清界限了吧?
像柳蓉這樣的人,只有在拿對方當朋友、當重要的、打算一直有來往的人的時候,才會在這個時候躲著不見。
否則不相關的人怎麼看,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然而臨走的時候,常露韻卻忽然很想再見秀秀一面。她撥通了秀秀留給她的電話號碼,接通以後,裡面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很不耐煩,她一個“喂”字沒說完,對方就匆匆忙忙地打斷她,很沒禮貌地問:“你誰啊?找誰?”
常露韻愣了一下,客客氣氣地說:“你好,我找於秀秀,我是她……”
對方冷冷地說:“不在。”就掛機了,常露韻拿著話筒怔了很久,心裡有些惴惴,覺得男人的口氣很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給秀秀惹了什麼麻煩。
她無從揣測對方的生活,儘管她們同在一片藍天下。
這一年,胡蝶鼓足了勇氣,用她最漂亮的模樣報考了電影學院。可她不夠漂亮,她在普通人裡算好看的,很多男孩子喜歡跟著她跑,很多同齡人會嫉妒她的美,她是當年五中的校花,可是全中國的“五中”有那麼多,漂亮女孩子浩如煙海,胡蝶遭遇了她的另一個滑鐵盧。
她回來去醫院看過柳蓉一次,被她那一夜之間變得不通人情的朋友拒之門外。胡蝶就默默地把花放在病房門口,當天,她帶著一個小小的行囊,再次登上北上的火車。
人這一輩子,怎麼也要有點什麼追求,胡蝶想。
她走的時候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包括她那整天忙於生意,每次匆匆見她一面都只是甩下幾張人民幣又匆匆離開的媽,包括她那每個月往銀行卡上給她打固定金額的爸。胡蝶其實一直有一句話想表達,但是沒有機會說出口——她想跟她的父母說,養孩子不是養花,只要澆水曬太陽就行,一個孩子只澆人民幣,是不行的。
可是說了能怎麼樣呢?
胡蝶這麼想的時候,就會冒出一點假滄桑的難過來,她覺得自己已經是這個年紀了,晚了。
傳說養女孩和養男孩不一樣,男孩要窮養,女孩要富養。
這樣環境裡出來的女孩會大氣,會對很多東西寵辱不驚,會慎重地考慮自己的未來應該怎樣,而不會因為一點誘惑就跟著別人跑,她不會自卑,不會像孔雀一樣炫耀,也不會像巫婆一樣嫉妒,當她長大以後,就會有一個相對同齡人寬廣的心胸。
而心胸,決定了她這一輩子將會走到什麼地方,站在什麼樣的高度。
可是對男孩子的“窮養”不代表可以不聞不問,對女孩子的“富養”也不代表每天只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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