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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這一戰之於邊疆千千萬萬的將士,之於朝廷,之於大慶朝成千成萬的百姓,之於天下的意義。
而於他兆空想來,
軍中可以沒有他一個偏將,卻絕不能沒有一個將軍。
這步本該算無遺漏的棋子最後卻成了一步唯一的敗子。即使他心中再如何心思縝密,思慮周全,他萬萬沒有料到,狼子野心驕傲如同永安侯一人最後竟會放下自己顧全多年的臉皮甘心向耶律木稱臣,這般的魄力,自甘遺臭萬年也要逐鹿天下之心也真真是不敢也不能小看啊,或許,那如今執掌著手下部署的永安侯已經不再是他們熟知的永安侯,也許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徹底的傀儡,更或者,永安侯已經是個真正的死人,而如今坐在永安侯自稱的龍輦上的尚不知已成了何人 ?'…'
如今,再說來諸多猜測都已經無所裨益。只見林將軍上前一步,那雙指尖仍然泛著慘烈的白意的雙手忽然一下揪著單膝跪在地上的兆將軍的衣領,林將軍的神色近乎一如既往的言笑不苟,那雙沉靜如淵的眸子兆空每瞧見一遍便覺得有著短暫的失神,近乎無可置信的無端詭異的平靜,兆空終於吶吶地出聲道,“將軍……”
兆將軍以一種極為可笑的姿勢被一個在他看來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將軍,一個文人揪著衣領從地上提了起來,論起個頭,兆空比之林將軍怕還是要高上半個頭,因而,這般的姿勢在平時看來分明是一副讓人覺得極為好笑的場景。而如今這個比之將軍還要高上半個個頭的將領卻不得不保持著仰頭看著面前的大將軍的僵硬的姿勢。
湊得極近的距離,兆空不得不甚至屏住了呼吸,他被驚嚇到了,原以為,儘管有些狡狐之謀性子卻該是溫文爾雅的將軍臨陣竟也會做出在他看來近乎粗魯的舉止來,他甚至覺得揪在他領口處那隻從指間開始便開始泛著森然的白意的手掌分明又有著千鈞一般的力道。林將軍的臉上還殘留著未乾的血跡,發冠已經凌亂,卻獨獨那一雙冷靜到了極致的眸子,比之天上的星子還要更亮,比深及萬丈的深淵還要更深邃的暗……
“你不必憑著底下將士的陣仗來壓著我……”林將軍終於不急不緩的言道,“三軍不可一日無帥,我比你更清楚,然而……無論此戰是勝是負,邊疆的戰事一經了結,這個平白得來的將軍的稱號已是無用了,三軍不可一日無帥,此話如此說來莫非不是有些多餘了。”
林將軍於他說話時的聲音並不大,和他此時冷到了極致也平靜到了極致的臉色一般沉穩的調子,然而,若是仔細聽來,還是能堪堪分辨出那隱在話中難掩的疲乏之意。林將軍緩緩放開了揪住兆空衣領的雙手,然而,待到兆空終於緩過神來,他已聽得林將軍獨立在陣前,高聲揚了新令,“我尚需百人隨我引開一路戎狄大軍的追兵,此行當為九死一生之局,營下將士,願與吾同袍之人,當出陣外。”
尾音未落,只見陣中卻是已經稀稀落落的走出了大半數的將士來。
隨後,便是一陣整齊的踏步之聲。
一陣恍若身在殉葬的墳場如死一般的寂靜。
……
或許,
一直到很久之後,兆空還能分明的記起那日裡於手下不過兩千的將士之中一呼百應的年輕將軍的身影,也許是唯一一次他見得這個素來長相雖然好看卻多顯得有些不苟言笑的過分了些的將軍柔和了嘴角的模樣,不過一邊微微勾起的唇角,眼神不自覺的放緩,那清俊的近乎溫柔的笑意輕輕柔柔的像羽毛一樣掃在一人的心上,一下一下的……
——此戰,我軍……必勝。
有一種人,他生來便該是個站在高處由著底下人一呼百應的天之驕子。有一種人,他不必做什麼,隻立在人群之中,都是人群之中不可忽視的存在。有一種人,也許他們生來便該高高受人景仰,他們本就不該是一種尋常人。有一種人,他明明可以獨享醉倚高樓,獨臥軟榻的溫柔鄉,卻偏偏選擇了最不該的一路上遍佈的荊棘。
那一聲聲聲擲地的鏗鏘之言落地,只見那揚言之人神色微揚,眸子卻是沉靜如淵,他的眼色和神色似乎在給人一種感覺,他只是在陳述一個已成定局的事實,一個大部分都願意去相信的事實。
國不可一日無君,三軍不可一日無帥。
也並非盡然。
此戰所求,……唯勝而已。
捨生而取義,是為大將之風也。
……
慶曆十二年三月,鎮遠大將軍林子安率五萬大軍迎戰戎狄八萬騎兵,永安侯帳下五萬叛將,行軍北上,兵敗,率千數將士引敵南行百里至豊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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