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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手攀著那處精簾下的車窗,外露的四指仿若單單大嶺(注:長白山)的千年冰晶凝成。
指形極美,指尖微潤,未施丹蔻,卻似雪下的淡紅髓玉。
光這一隻手便現出十分的美色來,那車中人豈不是絕色?
眾人不由自主地便把渴慕的眼光投向車廂,殷切地渴盼車中女郎現身。花朝節賞如花美人,最是一樁樂事。
曹姽見到那輛車便皺眉,要說她此刻最想做的三件事,一是再見王慕之,二是求母親將龍雀賞還自己,最後一件便是把這女人從石城虎踞的鬼臉城要塞上扔下去。
見曹姽盯著那輛車駕,曹致連眉眼都未抬,只吩咐眾人迴轉,原地休整的護衛立刻結好陣型,太僕卿催動馬匹將金根車停至階下,永寧寺僧人皆出寺恭送女帝。
曹姽和曹嫿一左一右跟著女帝步下最後一重臺階,曹姽眼尖地看到牛車繡幕一晃,暗暗哂笑:這不就來了嗎?
佳人款款下了牛車,異族皮袍下衫裙搖曳,直讓人覺得不知是風動裙動還是心動。
她也未帶黑色皂紗的冪蘺,通身白衣如雪,在春日暖陽裡煞是醒目。
長襟皮袍垂至腳踝,腰身一枚綠玻璃帶鉤盈盈箍住,身子綽約彷彿不堪皮袍重量。
她從牛車停放的一片灑滿陽光的草地上嫋嫋行來,輕盈若腳不沾地,彷彿時人鬼怪小說裡的美貌山精。
走到皇帝近前,來人躬身行禮,紅唇溢位一聲嘆息,婉轉柔美之致:“妾見過陛下。”
曹致眼裡這琦年玉貌的美人就如這滿寺的和尚,亦或是佛龕裡那些土塑抹金的泥胎一般無甚區別,她抬抬手示意不必多禮,便欲登車。
臺城內的人都知這女子不過是亡國的公主,燕王的玩物,身份極其尷尬。
此人雖看似貌美嬌柔,實則喜怒無常又好出遊。
燕王不在建業,軍民忤之者常被她命人撻辱。燕王即便在建業,苦主也礙於她的身份,大多不了了之。
曹嫿冷瞥這女人一眼,嘴裡哼道:“江左幾多佛寺,偏生又是今時此地巧遇。”
“二公主怎能這般說妾?”高句麗公主高玉素的眼淚恰逢其會地滴滴滾落,她似是因為哽咽捂住嘴,奈何眼淚從指縫裡逃出,抽泣得令不知情的旁人揪心。
只見她慢慢跪了下去,蒼白的膚色越發玉曜,髮長籍地,娓娓動人:“妾國破家亡,無心至此。今日若因冒犯陛下得一死,乃是妾之本懷。妾今日在永寧寺祭不得父兄,亦樂意與他們相見於地下。”
曹姽暗恨曹嫿不得教訓,出言又讓高玉素藉題發揮,她不樂意聽這高玉素十年如一日哭訴自己是亡國之人,索性做作地假裝頭暈,靠在大虎身上虛弱道:“母親,我風寒才得痊癒,今日出門吹了風,身上又陣陣發寒了呢!”
三公主又病了!
猶記得上回滿臺城的折騰,一眾宮人連忙將牛車趕過來,服侍曹姽上車安坐。
高玉素見慣用的伎倆被人打斷,跪在地上身子一顫,連帶著堆雲髻上所插馬首金葉步搖也一顫。
曹姽頓覺眼熟,她凝神一想,這東西原該屬於她的,本該是父親這回從遼東帶給她的鮮卑族女孩家的飾物,如今卻戴在這個卑賤的女人頭上。
她滿腦子都是高玉素佔了自己東西,趁著周圍人忙亂,她一不做二不休伏在牛車上以繡幕為掩飾,借靠在楚玉身上擋住曹嫿及隨侍的視線,快速拿出大袖袋裡的鹿筋纏在玉瓏上,安上一顆手指頭大的琉璃珠,對準高玉素頭上顫顫的步搖就是一射。
曹致本無心於面前的女人,只令人將高玉素扶起,正待起駕。
高玉素只聞細細的破空之聲,“叮鈴”一聲髮髻一歪,頭上一陣扯痛,人也不自禁朝前撲,所幸被左右兩邊扶住。
那枚馬首金葉步搖已被飛擊到地上一攤牛糞裡,馬首被打得稀爛,汙穢不堪。曹姽卻一點不覺得高興,因她明明看到,高玉素失足時竟拿手護住了自己的小腹。
☆、第六章 (情人節元宵節加更)
侍奉女帝經年的荀玉宮長眼見此景暗自沉吟,這番帶了三公主出來果真就惹出亂子。
這位宮長位份高貴,在太極殿經營良久,與女帝有不同尋常的深厚情誼,於太子公主她亦僕亦長,備受尊崇。
高玉素的來歷身份荀宮長自是瞭然於心,冷然面孔之外,眉目低垂之時,她眼角細細的紋路藏著的都是萬千的憂思。
但荀玉是建業臺城內頂尖的人物,心內千迴百轉之時,人卻已繞過金根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