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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嚕的軲轆轉動聲與呼呼的風雪聲混成了一團,崔莞彷彿耗盡渾身氣力一般,後背靠在內壁上,頷首抿唇,雙目微闔。
……她從未想過,會在齊郡碰見曾信。
即便在心中設想過無數個場景,卻沒有一個似現在這般匆忙,突兀。
這是否意味著,過去所做的一切,已經開始逐漸改變她所知的那半步先機?
崔莞心中不禁苦笑。
果然,一飲一啄,自有定數,她為了毀去曾信最大的臂膀,利用秦四郎造勢,卻也使得百里無崖提前一年醫好了秦四郎的頭疾;原本應當在一年後才出現在稷下學宮秦四郎,帶著一個根本不該出現的她,偏偏又在此處碰上了本該同是一年後方相遇曾信……
越往後,她那所謂的半步先機,也會慢慢變得面目全非了罷。
崔莞沉默不語,秦四郎也未出聲,不過他的目光時不時在自書卷中移到一旁的人兒身上,待秦四郎看見她半掩在袖下,交纏緊握的十指時,清朗的眸光不由微微一黯。
她與那姓曾的定然相識,而且關係匪淺,若不然一向淡漠平靜,便是面對生死算計,仍能一臉鎮定的人,又怎會僅聞一言便失去了以往的從容姿態。
況且,他從未見過如此銜悲茹恨的崔莞。
想到這裡,秦四郎的手陡然蜷縮成拳。
忽的,一陣劇痛閃電般自手背流向四肢百骸,他不由悶哼一聲,握起的拳頭霎時軟軟的鬆開了。
這聲悶哼不大,卻驚醒了崔莞,她抬起頭,恰好看見秦四郎捂著手背,面色蒼白額前冷汗直滲的模樣,這才記起方才他受了傷。
抿了抿唇角,崔莞挪到秦四郎身側,垂眸盯著他縮在袖中掩在身後的手,低低的嘆了一聲,“四郎君的傷勢,還是讓阿莞看看罷。”
她離得不算太近,可便是這樣,秦四郎也嗅及一絲縈繞在鼻尖的幽清香,他心中一燥,感覺好似有什麼湧上了雙頰,不知不覺中,藏在身後的手緩緩伸了出來。
崔莞小心輕柔的將寬廣的月白袖子往上撩,遽然,她不由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秦四郎的手背已然腫了一半高,原先只是一抹拇指大的烏紫,竟擴大到了嬰拳大小,幾乎整個手背均是烏中泛紫的淤痕,趁著手臂上白皙的肌膚,愈發顯得猙獰駭人。
崔莞不知此時心中是何種滋味,她一直刻意與秦四郎保持疏遠,不願相欠。
可到此刻,她方明白,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欠下不少了。
尤其是方才的捨身相護……
崔莞心中不由暗暗一嘆。
“看著駭人,倒不覺疼痛。”許是不願讓崔莞擔心,秦四郎低低說道,邊說他邊欲將手縮回,卻不想被崔莞當場按住。
雖然她動作頗輕,可仍舊讓秦四郎蹙了蹙眉,臉色又白了幾分。
崔莞頭也未抬,轉過身往車門略挪動了一下,將手自簾子底下探出,抓了一把潔白的雪粒回來,而後覆在了秦四郎的手背上。
“四郎君的手,可攬書,可御筆,可執棋,可撫琴,唯獨不可有損,若不然,世人亦會心傷。”
平板的聲音,幾乎令人察覺不到任何一縷心緒的波動,可即便如此,秦四郎心中亦泛起一絲暖流,便是手背上那又寒又痛的感覺,也變得沒那麼難耐了。
從未有人與他說過這些,便是母親,也僅是日復一日的叮嚀著,再勤奮一些,再博學一些,再令世人矚目一些……
只是不知,那會心傷的世人中,可有她?
☆、第一百二十五章 齊郡門前波瀾生(上)
一語落下,崔莞沒有再開口,僅是一遍一遍的轉身,探手,取雪,敷傷,週而復始。
秦四郎亦未出聲,靜靜的端坐在原地,目光隨著崔莞的舉止,來回遊移。
車廂中的氣氛,說不出的清寧,彷彿馬車外嘈雜之聲均消失了一般,唯有崔莞轉身時衣襬袖角摩動的窸窣,以及白雪化成清水**毾鄧的嘀嗒細響。一股甘清甜的氣味縈繞在車內,是自那幾碟打翻又滾落一地的甘蜜丸散發而來。
除去離開雍城時,街道眾多女郎擲果盈車的那一日外,秦四郎從未有過這般狼狽,一襲白袍不但沾染上了甘蜜丸黏膩的汁液,還因方才懷抱崔莞之故,變得又溼又皺,右手背上的淤痕雖經過冰雪冷敷,看起來稍稍好轉一些,可仍腫得老高。
看來短時間內是無法動彈了。
若是樓叔知曉,定要叨唸不止了,秦四郎眼底閃過一絲苦笑,然而心中對崔莞卻未有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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