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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擺在木榻上的矮几,擱著一壺,兩盞。其中一盞置於岑娘面前,盞中盛有清茶,仍冒著微微熱霧。
崔莞掃了一眼,一手執壺一手取盞,涓涓清茶入盞,茶香嫋嫋,一室恬寧。
她斟茶,並非為了品飲,小心的試了試水溫,雖溫熱卻不算燙手,又幹脆的探出宛若蔥白的纖纖食指,浸入茶盞中,而後挪到平整的几面上,輕逸遊走。
少頃,一行以幾面為紙,茶水為墨的娟秀小楷躍入岑娘眼中。她盯著那幾面上的字跡看了片刻,又移眼望向一臉平靜淡漠的崔莞,慢慢自袖中取出一封信箋,擱置在几上,繼而輕輕一推,緊貼字跡邊緣擦過,推到了與自己隔幾相望的崔莞身前。
沒有遲疑,也無一絲焦躁,崔莞從容的拾起信箋,慢慢展開。
起初,她仍是一臉平靜,漸漸的,隨著信箋上的內容落入眼中,那雙清澈的眸子緩緩浮起一絲凝色。
慢慢的,慢慢的,最後一個字看完,崔莞的臉上已然沉凝似水。
她從未想過,事實真相竟會是如此。
當日在郡守府,她為救秦四郎而胡謅的一番話,誤打誤撞戳中了張顯心底的詭計,亦引起了劉珩的警醒。
即便劉珩心機不俗,卻也料不到被安插至齊郡的心腹會被人收買策反。
若非崔莞的出現,只怕再讓張顯多靠近半分,劉珩危矣!
不過,以張顯睚眥之怨必報的為人,崔莞壞他好事,又豈會輕易抬手揭過?為向新主推脫失職之責,張顯便將一切均推至崔莞頭上,甚至還曾附上密箋,箋上言辭錚錚,稱崔莞乃是難得一見的絕世美人。
這便讓那名為遊山玩水,實則搜尋美人的二皇子劉冀上了心。
而今寒門漸起,士族衰退,加之君上甚喜美色,為諂主獻媚,不少寒門之人行走於各大城池中,專為尋美而來。
士族世家的女郎尚好,有家世族人為靠山,寒門自是不敢輕舉妄動。然而如崔莞這般出身低微的庶民姑子,空有絕美之貌,便是一場災禍,若不是被送入宮中廝殺爭**,便是淪為貴人的玩物,橫豎皆是一粒美人棋。
尤其崔莞還曾被劉珩當眾宣稱為姬,素來與他面和心惡的二皇子,又豈會輕易放過此次難得的抨擊機會?
需知,太子身旁可從未有過什麼美人啊!
故而為救崔莞,劉珩只能兵行險招。
假死,失聲,換顏,往後世間再無太子之姬,有的僅是一名俊美侍從。
當然,劉珩費心相救一事,崔莞並未知曉,她手中的信箋只言明瞭張顯的所作所為。不過,得知了此事,以崔莞的心智,又豈會猜不出其中的曲折?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崔莞感到四肢百骸俱竄起一股寒涼,她當真是從未想過,此事竟與自己有這般駭人的牽扯!
若當時真選了郡守府,只怕一死了之都將成為求而難得的最好歸宿了罷。
崔莞心中顫了兩顫,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信箋。
岑娘瞥了一眼她蒼白的面色,暗歎:到底還是個年幼的姑子,主子一計落於她身上,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兩人皆是靜靜坐著,若有所思,隨著盞中茶水漸漸涼下,崔莞方慢慢回了神,她咬了咬唇,忽的又抬起手,沾上些許茶水,繼續在已然乾透,不留一絲痕跡的平整几面上滑動。
“為何是我?為何事先不與我明說?還有……秦四郎君現下何處?”
雍城時,劉珩曾讓人送來一盒凝雪霜,正是用完這盒凝雪霜,她的容貌才得以完全復原,若不然,臉頰上多少會遺下幾分淺痕,也就不至於會遭人算計了。
除此之外,還有這身儒袍,衣料談不上精貴,卻也非尋常成衣鋪子所能購置,再且,儒袍穿在身上,剪裁極為合體,一看便知是特意為她而制。
由此可見,即便張顯一事令劉珩始料未及,可與她有關的一切,早已在暗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岑娘掃過幾面上的字跡,並未出言,而是收起崔莞身前的信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起身下榻,無聲無息的出了屋。
崔莞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岑娘能將信箋交予她過目,定然是受了劉珩之命,至於旁的,以岑孃的身份,絕不會胡亂張口。
這些她全都知曉,但還是忍不住寫下了詢問之言。
而今,岑娘避而不答,她也不敢尋上劉珩追問,看來,唯有往後徐徐圖之,以解心中所惑。
偏屋的燈火,直直燃到彎月漸隱,方熄滅。
不多時,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