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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無波,好似臺下偶然駐足看戲的路人,無論戲臺上演著哪出戏,均與她無關。
這般的崔莞,使得桃兮眼底的得色漸漸凝住,慢慢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惱意,一抹羞怒。
明明勝的人是她,憑什麼這小姑子非但不忿,不懼,反而一副風輕雲淡的摸樣,看起來真是讓人厭惡!
桃兮抿了抿嘴,張口便要說話。
突然,崔莞動了,一雙杏眼輕輕彎起,即便面巾掩去了她的容貌,但仍舊讓人感覺出,她笑了。
明媚的陽光下,少女的眸光清冽如玉,映著秋意延綿下,荒林枝頭上的最後一絲綠意,仿若一年難得一見的大好**,瀲灩動人。
“我言無錯,是因你口中所述,確有其事,並未有指弗兒所作所為無錯。”
少女的嗓音帶著南方獨有的吳儂軟語,極輕,極柔,可輕柔之中卻含著一絲令人無法忽略的堅韌。
她清冷的目光掃過逐漸露出驚愕的眾女,對上樓管事浮滿訝色的眼眸,又道:“聖人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既然連眼見都切不可為真,更何況是耳中之言?”說罷勾起唇角輕笑一聲,再道:“知人則哲,想來樓管事身為秦家四郎君身旁最得力之人,定不會被巧言令色所誆訛。”
此話一落,樓管事不由一怔,看著崔莞的眼神終於露出一抹罕見的沉凝。
桃兮雖是侍婢,但作為士族家僕,又是跟在秦四郎身旁的人,多少都識得些許字,心中略一琢磨,她面色倏的一下便白了。
☆、第四十三章 借勢壓你又如何(下)
這小姑子雖未掰開細說,可話裡話外,卻是藉著聖人之言,明明白白的告訴眾人,她所說的話,不可信!
偏偏這番話還令人無法開口反駁。
除非,她敢當著眾人的面,言論聖人有錯。
這樣的話一出口,非但樓管事饒不了她,郎君饒不了她,便是這天下人,也饒不了她!
對上崔莞始終平靜無波的眼眸,這一刻,桃兮心中終於泛起了一絲驚懼。
而樓管事盯著崔莞的目光亦多了幾分慎重和探究。
崔莞大大方方的昂著頭,任憑眾人的驚異的眸光與天邊傾瀉而下的明豔秋陽之光一同落在臉上,不閃不避。
須知,在大晉朝,可讀書識字的人極少,世家子弟不必多言,就好比秦四郎,幼時便得名士啟蒙,而後拜當朝大儒為師,滿腹經綸自是不奇。
然,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士與民素來有云泥之分,天壤之別。
庶民出身百姓若是想讀書上進,光是啟蒙便需耗資不少財力,所求的還只是一般的私塾先生,名士大儒,自然不會輕折己身,於平頭百姓啟蒙,且往後在書院中的束脩利祿,人情往來亦是一處難以見底的花銷,若能一舉成名尚好,若是不能,以往十數年也便成了鏡中花,水中。
故而,一般家境尚可的人家,供出一名儒生已是實屬不易了。
她一個窮困潦倒的小姑子,張口便是聖人言,彷如身前牡丹,信手拈來,讓人怎能不驚,怎能不惑?
莫非是一位落魄的貴人?
亦或者方才那身裝扮,只是為躲避盜匪而故意為之?
可無論眾人心中如何驚惑,於崔莞來說,有利無害,至少旁人再不敢將她當成一個賤民,輕行折辱。
樓管事深深地盯了崔莞一眼,轉頭掃了下仍舊呆滯在一旁的眾女,隨意點了名身穿湖藍衣裳的侍婢,淡聲道:“你去尋廚娘,讓她重新烹一份早膳來。”
那侍婢連連點頭應道:“諾。”說罷急急而去,彷彿逃難一般。
桃兮的面色白裡泛青,樓管事此言,已是認同了崔莞的話,雖說她無法反駁,卻也不樂意看到那小姑子的話被人採信,她張了張嘴正想出言,不想樓管事在她之前開了口。
“至於這碗粥……”
樓管事含著冷意的目光在桃兮和弗兒臉上來回打量,驚得弗兒不住的往後縮瑟,而桃兮也攏起了嘴唇,靜靜等待樓管事的處置。
“桃兮,弗兒,你們分食了罷。”
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讓桃兮與弗兒的面色難看到極點,且不說她們對粥裡的貓膩心知肚明,光是食用一個她們心中認定為賤民之人都不食的東西,便是最大的羞辱了。
“我,我不食!”桃兮白著一張臉,可憐兮兮的瞅向樓管事一旁的陳副管事。
陳副管事見狀,忙上前要打囫圇,卻被崔莞搶先一步說道:“不食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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