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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自己藏在窗簾後,只露出一小角向外張望,一邊向我招手,
“那邊是誰?”她悄聲問,
我告訴她和尚道士都來了,設了水陸道場,一邊替敏兒誦經祈福超度,一邊打解冤洗業醮。她只是搖頭,眼中出現真正的精神病人那渙散的白熱。
“那不是和尚道士……”她還是悄聲細語的,一邊手指攥著我。“我告訴你吧,麝奴,那是來催命的,這府裡要出事,要出事,暴民要來了,我聽到他們的聲音……”
伍媽媽急得在旁邊只是唸佛,“姑奶奶,暴民早來過了,這可是失心瘋了,怎麼好?”她要找人請大夫,又要請高僧,晴初這時卻更發作起來,她將其餘人都推出去,死命將門抵上,
“麝奴,麝奴,你不能離開,他們都要害我,還要害我的孩兒。”
她死死拉著我,我說我不走,絕對一步也不走,她還不罷休,就將我急急拉向另一扇窗邊,
“那邊兩個人,從早上就一直在那裡。”她又嫌那扇窗關不牢,要自己去搬凳子來抵住,“這裡除了你,誰也不讓進。”
我看不到她眼中所見,看不到她看一片幻覺中,出現了什麼。我只有擋住她,她奮力掙開,
“你不相信有人要害我?”她瞳孔在幽暗的光線裡幽幽閃動,“我告訴你吧,她目光透視過我的身體,手指點住那個莫名之處,早就有人要害我,這幾天可是不會放過。”
後半夜卻又有人在前頭院中依依呀呀唱起戲來,那是五夫人又請了一班清官人,敏兒停靈要停四十九天,這些天親友往來,已經將內府大部分丫鬟小廝都調來使用,霽月樓下也臨時搭了棚子供人暫時休息。因為晴初只要稍微清醒,就會到處到敏兒,絕不讓敏兒的靈柩停在別處,因為人們便蜂擁在霽月樓,更加沒了片刻安靜。
晴初在屋裡砸東西,嘩啦,哐啷,叮鐺,聲聲不斷,仍是蓋不住樓下的叫聲,“讓他們都走,都走!我和敏兒誰也不需要,誰也用不著!”她將頭埋在我懷裡,驚得簌簌的哆嗦,“那是什麼聲音?是勾魂的終於來了麼?他們帶走了敏兒,現在要來帶走我。”
我下樓直接奔那班伎人處,為首的正比著蘭花指兒唱的入腔入調的陶醉,我一句廢話也不講了,直接拔出匕首抵在那人喉上。
“你給我馬上消停!消停!帶著你的班子走人,一聲兒也不許再出。”
那人一句唱腔嚇得堵在喉管裡不得出,眼珠子也要瞪出來,旁邊一人大著膽子說,“這位姑娘還是小爺,是你們府的五夫人招咱們來唱幾天的,這是規矩哇……”
“我不管五夫人六夫人!要她來找我!”我厲聲說,又把那人推一把,“這個規矩從今兒起停了!這是小公子昇天,不是娶媳婦,要你們唱個什麼勁?快走!”
那班人果然走了。五夫人卻也沒有來找我。她們怕我。
晴初似乎平靜了一點,但仍不能正常進食與睡眠,她不發作,也不講話,抬起了臉只是暢想,我們不敢提敏兒,也不敢提公子,偶爾講到,她就說,“別提公子,他除了種花,就是公務,何時主動來找過我?高媽媽那樣對我無禮,他在裡面不可能聽不見。卻一點表示也沒有。他與別人一樣,都懷疑敏兒不是他親生的,日後敏兒長大,絕不會叫他一聲爹。”
我看著伍媽媽,伍媽媽看著我,再看看靜生墨煙,大家都不說話了。
晴初卻又忙碌起來,她找來很多白絹,不停手的做出一朵朵白花,也不燒掉,也不放在敏兒靈前,她只是將做出的白花全堆在房中,手頭的白絹做完了,又命人去拿新的,就這樣,從桌上一直掛到地下,她的房間便像開遍梨花,一目雪色。
我去找公子,他費力的坐起來,深陷的眼窩深不見底,一點幽幽的光彩在極深處,風中燭一般微弱。我忽然想起那日海棠花賽,看蘇細細跳舞的公子,在那樣顛倒眾生的佳人之前,他面帶淡淡微笑,輕輕擱下一支海棠。
我將晴初的事簡單講兩句,他將臉埋進手心。我不敢再講吓去。元澤,我可憐的公子。他承擔的何嘗比晴初少一分?
他思忖良久,才說,“她要怎樣,都隨她心意吧。”
我準備了洗浴的熱水,扶晴初坐進去,隨後不用她說,我自己脫了衣衫也坐進去。
熱騰騰的水霧包圍了她,她的臉又看不清了,我將她的髮髻解開,將水撩到她的長髮上,慢慢搓在掌心裡洗,又替她洗身子,她靜靜在水中淹坐,神氣仍是痴痴迷迷,她的長髮在水面浮了一層,玫瑰花瓣點點飄在其間,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