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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還沒有過去,閃電就在一天夜半照亮了天空,驚雷滾滾,攜著大風橫掃過蘇州城。
正在床上睡著,紅嫵猛然坐起掀開被褥跳下來,來不及披上外衣,她就往熟悉的方向跑。
刺骨的寒風帶著溼意吹在她的臉上,她卻完全不管不顧,只是一心一意往那個地方跑去。
從這條路上走了無數次,沒有一次是懷著相同的心情,或許是功課為難之後的挫敗,或許是受了訓斥之後的委屈,或許是受了先生誇讚之後的雀躍,或許是得到父母獎勵之後的欣喜……甚至還有那一夜,初來葵水之後驚慌失措,她逃過來鑽入那個懷抱裡,寒冷的夜裡他有著淡漠溫度的身體圍住她,輕聲安慰……
再長大一些,就是結識了新的美人之後的自滿,又為哪個美人大鬧完一場之後的得意,又惹了什麼麻煩之後的些許懊惱……
沒有一次是如此單純的,心無旁騖,只是要見到路的盡頭的那個人。
不為向他撒嬌或者求取安慰,不為找他傾訴或者要他陪伴,只是想要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聽到那溫潤的嗓音。
上鎖的院門在她的撞擊下應聲開啟,門口的院落卻空寂一片,再也不會有深夜裡仍舊亮著的一盞昏黃燭火,再也不會有從窗後傳來的低低咳聲,梅林間積著枯黃的落葉,大風吹起腐敗的葉子,打上空無一人的房屋。
只不過兩個多月而已,這裡已經荒涼若斯。
呆呆地站著,紅嫵轉身,閃電和雷鳴一刻不停,趁著電光,她跑向後院。
睡在顧府的後院裡看門的是一個瘸腿的老僕,這時候他正就著炭火的餘溫眯著眼睛哼小曲,雷聲遮住了柴房中的響動,也讓他錯過了從門前匆匆跑過的那一串腳步聲。
一刻鐘之後,蘇州城南門的軍將讓一陣急迫的敲門聲驚醒,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顧通判家的大小姐。
頭髮披散,肩上揹著一條被白布裹起的長長物件,紅嫵在他們面前的桌上拍出兩隻金錠:“這一錠是開啟城門讓我出去,還有一錠是等我回來的時候再開一次門。”
燦黃的金子耀住了將士的眼,領頭的小將輕揮了手,緊閉的大門開啟一道窄逢。
城外的狂風更大,田埂邊的小路,轉角處的松樹,循著記憶中的道路,紅嫵在荒嶺下的一株新柳前停住腳步,抽出枝芽的細弱柳樹在大風中折了腰身,搖搖欲墜。
空中的閃電照亮了垂柳旁的那座墓碑,白石砌就,墨色的字跡寫著:慕靜華。
解開捆在肩上的包裹,紅嫵把白布開啟,拿出鐵鏟。
狠狠一鏟插向墳頭,接下來就是一鏟連著一鏟,沒有做慣苦力的手上很快被磨出血泡來,鮮血浸溼了掌心,紅嫵彷彿不知痛楚,奮力撥開墳上的泥土。
墳墓造得倉促,紅嫵一剷剷挖下去,沒有多久,鐵鏟悶響著抵上棺木,傳來一陣顫動。
紅嫵忙放緩下速度,先挖去四周的墓土,棺材的形狀一點點被剷出,剷出得越多,她就挖得越急,漸漸地連手都開始劇烈抖動,幾乎拿不穩鐵鏟。
黑棺的一角終於露出來,紅嫵心急地的就要去撬,卻又想到靜華最愛潔淨,忙扔了鐵鏟,手忙腳亂地用袖頭撫開棺上的土,一連擦了好多遍,直到確定棺蓋上被擦得乾淨,才又拉過鐵鏟來。
鐵釘一顆顆鬆動,她抓住木板,用盡全身的力氣掀開。
蜿蜒的電龍劃開夜色,紅嫵跪下來,俯下身去:“靜華哥哥……”
一身白衣,他合目靜靜躺著,容色安詳,一如舊日。
“靜華哥哥……”紅嫵又低低叫了一聲,伸臂抱起他的肩膀,她渾身冰冷,竟然也不覺得他的溫度太涼。
坐下讓他躺在懷中,摩挲著拉住他的手,紅嫵把臉貼在他的臉頰上:“靜華哥哥……”
低下頭去吻他緊閉的薄唇,紅嫵突然笑了起來,和著滴落在他的衣襟上的淚水。
輕吻落上他的長眉,還有閉著的眼睫,最後重新落在他的唇上,這次她托起他的臉,探入他的齒間,她的舌尖輾轉,嚐到一絲清涼的味道。
良久才退開,紅嫵放下手,他的頭無力地垂在她的肩上,一枚玉環從唇間滑出來。
知道這是裝殮的時候被塞進的,紅嫵厭棄地把玉環扔開,他身上還有些陪葬的器物,她就扯掉放在胸口的如意,還有腳邊的擺件,乾脆橫抱起他的身子,將他抱離棺材。
腳下早已痠軟,她卻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牢牢抱著他,走出被挖得七零八落的墳墓,在四周尋了一塊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