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五姐駕到(第2/3 頁)
了墨,在石膏像上點了個曖昧的句號。
鞋尖的泥點正在風乾,像幅未完成的水墨畫。九月從口袋裡抽出一片紙巾的瞬間,何芳突然蜷起膝蓋,運動鞋在水泥臺階上蹭出短促的摩擦音。“別弄髒手。”她的聲音比暮色更輕,脖頸繃出好看的弧度。九月這才發現她後頸髮際線處有道淺疤,像白瓷瓶上細細的冰裂紋。
蟬聲忽然暗了下去,籃球場亮起昏黃的路燈。何芳起身時,襯衫第三顆紐扣擦過九月的手背,涼得像浸過井水的鵝卵石。她們踩著影子往教學樓走,路過紫藤架時,九月聽見某種細碎的爆裂聲——是乾枯的豆莢在夜風裡悄悄炸響。
(四)
秋雨是凌晨開始醞釀的。九月抱著作業本穿過連廊時,看見烏雲正從屋頂漫過來,像誰打翻了硯臺。第一滴雨砸在鎖骨上時,她忽然想起何芳今早沒穿校服外套,藍白條紋的領口露出半截紅繩,末端墜著顆青玉珠子。
墨綠格子傘撐開的瞬間,松木香混著油布氣息撲面而來。何芳的帆布鞋已經浸透了雨水,每走一步都發出細微的嗚咽。傘骨投下的陰影在她眼睫上顫動,九月數著落在肩頭的雨滴,發現對方左肩暈開深色的水痕,正沿著校服褶皺蜿蜒成溪。
“教導處新來的教務主任,”何芳突然開口,撥出的白霧擦過九月耳尖,“總把點名冊拿反。”她們同時想起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今早的窘態,笑聲撞在傘面上,震落一串雨珠。路過公告欄時,何芳突然把傘柄塞進九月手裡,彎腰繫鬆開的鞋帶。冰涼的塑膠還留著體溫,九月望著她髮旋中央的小旋渦,恍然看見童年養過的黑貓也是這樣團成一圈曬太陽。
雨幕深處傳來梔子花最後的香氣,混著何芳髮梢的檸檬草味道。九月想起上週值日時,曾在何芳課桌裡摸到過乾枯的花瓣,夾在《飛鳥集》第37頁——“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麼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得久了。”
積雨潭在她們身後泛起漣漪,某個瞬間,九月的尾指擦過何芳潮溼的袖口。梧桐葉簌簌落下時,她聽見自己心跳聲正與傘面的雨點合拍,而何芳的帆布鞋仍在固執地濺起水花,像是要把這個潮溼的黃昏踏成無數個閃著光的碎片。
(五)
美術室的石膏像在陰天裡顯得格外蒼白。九月伸手摸了摸大衛像的眼眶,指尖沾滿經年累月的浮灰,像觸碰到某種早該痊癒的痂。鉛雲壓著天井外的香樟樹,樹影在青灰地磚上洇開,她突然想起何芳睫毛投下的陰影。
素描本在膝蓋上攤開,九月殘留的桂花香從泛黃紙頁裡蒸騰起來。晨讀時微蹙的眉峰,解出難題時舒展的笑紋,還有撐著下巴望向窗外的模樣——鉛筆在紙面遊走時總帶著某種自虐般的精準,彷彿只要足夠細緻地描摹輪廓,就能從線條裡析出靈魂的分子式。
“又在畫大衛?”何芳推門進來時帶起一陣穿堂風,素描本嘩啦啦翻動,露出藏在扉頁裡的秘密。九月慌忙合攏本子,石膏像空洞的眼眶正對著她的耳尖。
九月攥緊炭筆,石墨粉末簌簌落在裙褶間。她記得那個黃昏,斜陽將何芳的影子拉長到她的素描本上,她翻動書頁時凸起的腕骨像某種精巧的機械裝置。當她忽然轉頭詢問《蒙娜麗莎》的借閱編號時,九月慌亂中把橡皮擦碰落在地,滾動的軌跡恰似拋物線。
雨滴開始敲打天窗時,九月溜進了高二(3)班。空蕩蕩的教室瀰漫著板擦粉的味道,何芳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位置。草稿紙堆成小山,九月鬼使神差地抽走最底層的紙頁,那些起伏的曲線在某個瞬間突然坍縮成熟悉的角度——眉骨的弧度,下頜的切線,與她素描本上的軌跡完美重合。
黃昏的雨幕中,有人踩著水花跑過走廊。九月掌心的草稿紙被攥出褶皺。函式影象在暮色裡泛起微光,所有座標都指向美術室的方位。
(六)
月光穿過雕花石窗欞,在涼亭的青磚地上織出一片銀紗。何芳伸手接住飄落的桂花,細碎的金色花瓣躺在掌紋間,像撒了一捧星星。
她聽見石子路上傳來窸窣腳步聲。回頭時正撞上九月懷裡抱著的玻璃罐,幾片桂花瓣從罐口的棉布縫隙裡漏出來,落在何芳的帆布鞋上。“這是我用分子篩做的乾燥標本。”何芳舉起手中的木盒,盒蓋掀開時湧出清甜的香氣,“要試試看嗎?把新鮮桂花放在無水乙醇裡......”
“等等。”九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少女的指尖沾著夜露,涼亭外的池塘泛起細密漣漪,驚碎了倒映的月輪。九月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今天我們不說那些公式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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