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文理分科(第3/3 頁)
地走。第五級臺階的裂縫裡卡著半片玉蘭花瓣,是她上週用圓規小心挑出來的。但今天那裡躺著本《九章算術》,書頁間探出半截銀杏葉書籤。
“教務處剛印的理科重點班預選名單。”周浩的聲音驚起幾隻麻雀,他斜倚著爬滿忍冬的廊柱,白襯衫被藤影割成碎片,“你的名字在楚河下面,用鉛筆寫的。”
九月的指甲掐進掌心。“凌晨四點的星空不會騙人。”她突然開口,蟬鳴聲瞬間暗啞。
周浩的球鞋碾碎了地上的玉蘭花瓣,他掏出張皺巴巴的演算紙,三角函式影象上疊印著潦草的\"文學院\"三個字,墨跡被汗水暈開,像幅未完成的水墨畫。
周浩的喉結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上課鈴刺破寂靜時,九月聽見身後傳來嘆息:“你會後悔的。”
(六)
交志願表那天格外悶熱。石老師握著鋼筆的手停在半空:“你確定?”墨水滴在“文科”兩個字上,泅成小小的黑洞。九月想起圖書室裡有一本被蟲蛀的,書頁間夾著片乾枯的楓葉,葉脈裡藏著某個秋天的私語。
“我確定。”她說。走廊盡頭的窗戶突然灌進穿堂風,把志願表吹得嘩啦作響。
九月選擇文科這個訊息,就像一顆滾進齒輪的沙粒,觸發了整個熟人社會的警報系統。那一年中國Gdp增速11.4%,長三角工廠晝夜吞吐集裝箱,電視裡播放著“嫦娥一號”升空的畫面——在全民追逐效率與實利的狂歡中,文科選擇成為某種需要被“矯正”的偏差值。
大姨父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了一張泛黃的《工人日報》:“深市流水線招工都寫明‘理工科優先’!”這張2006年泛珠三角用工報告,記錄著文科生平均起薪比工科低400元的殘酷差值。
大姨把鄰居女兒做外貿跟單員的工資條的遞給九月,紅筆圈出“英語六級+Excel熟練”的生存法則。
就連校門口煎餅攤大爺都念叨:“學文就得當老師,可老師是窮的穩定呀!”這些具體而微的焦慮,在2007年大學生畢業人數突破495萬的歷史節點,發酵成具象的恐慌。
理科教室新裝了多媒體投影儀,文科班的《中國歷史地圖集》卻仍停留在1998年版。生物老師“無意間”提起:“不少學校的文科二本率比理科低20%。”更隱秘的規訓藏在課程表裡:文科班每週比理科少兩節自習,多出來的時間被“應用文寫作實訓”填滿——校方用公文格式和簡歷模板,提前為文科生澆築好流水線上的模具。
這些即將被數字化浪潮吞沒的隻言片語,拼湊出另一個平行時空——在那裡,攤位上的老闆會背誦李商隱,小商品城的包裝盒上手抄過泰戈爾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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